郑觉便转身往回走,心想: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僵持了好几日了……郑觉,有些时候我真的等不下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入盛都呢?一年半载之内呢,能不能回去?”想到了他昨日跟他说的话,他此刻应该回来了吧,郑觉决定去找他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出帐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天空中的星辰稀稀疏疏,像撒下的一把银钉,快要接近他的主帐时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娄沁端着宵夜进去了,帐里亮着,他应该在里面。郑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转身回去了。
公孙灏抬起头来,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又低下头去研究舆图。
娄沁笑说:“我听钟桓说,你刚刚回来,什么也没吃,这夜里呀肯定会饿的,就做了些宵夜送过来,你趁热吃。”
钟桓皮又痒了,他想。道:“放下吧,我现在不饿。”
娄沁走过去轻轻放在一边,却没有出去,绕过桌案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打量舆图。“我觉得接下来,军饷可能会不足。”
“嗯……”他点头,叹气道:“是个严峻的问题。”鼻端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香气,他移目一看,惊讶道:“羹莲子羹?”
娄沁意料之中,走过去端起那好看的莲花瓷碗回来:“是啊。我爹心烦意燥的时候,我就会给他煮莲子羹喝,让他清火。”
公孙灏淡然一笑,接过来舀了一勺喂进嘴里,品了品,吞咽下去后拧着眉哭笑不得:“为什么你煮出来的也是这么苦?”
“苦吗?我尝尝,”娄沁夺过来,抱着碗喝了一口:“的确,还是不要喝了……我回去重新煮……”
“不用了。”
娄沁回过头来,见他神色,低头看看手中的碗,想着他一定是因为她喝了他喝过的同一碗而尴尬了,不禁脸红起来,笑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就喝了……对了,你说,‘也’……是不是她煮出来的也是苦的?”
他不说话,躲避起她炽热的目光。
——
春溪归来说,那两名宫娥曾经是阮贵嫔宫中的,后来犯了错,被贬去做扫地宫娥了。春溪问她:“会不会,是阮贵嫔故意让那两名宫娥将这些流言说给你听的?”
阮绣芸?郑媱呆呆地愣了片刻,“不会是她,她虽然跟卫韵一起设计过我,但她没有害我之心,我被内官带去见西平郡王途中遇见她时,我故意讥讽她,她对我流露了愧疚之色,转而将我的事告诉了姐姐,想让姐姐帮我。”
“那会是谁?”春溪绞尽了脑汁,“娘子会不会是想多了,宫娥们平日里也无聊,就喜欢嚼舌根了。”
郑媱再仔细一想,便知道是谁了,低头抚摸肚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会不会已经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了?如此一想,眼前发黑,额头不禁渗出许多冷汗来。
“怎么了?”春溪忙上前搀住她,“娘子怎么了?”
“扶我去床上。”郑媱的脸色一阵苍白,吓坏了春溪,春溪道:“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水倒来的时候,急匆匆往床边奔去,却见郑媱已经躺在床上,口里呻|吟着,四肢动弹着,似乎很不舒服,口中有气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春溪手一抖,颤巍巍地堕下茶杯,奔去床前,拉住她的手,“娘子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疼吗?”
郑媱点头,脖颈间已经渗出黏糊糊的一片汗水,那痛苦阵阵加剧,疼得郑媱心头怦怦乱跳,将春溪的手心都掐红了。
春溪的眼睛瞪得有鸡蛋大,盯着她隆得像小山丘的腹部,缓缓吐口:“不会是,要生了吧?”
“生?”郑媱愣了下,张大了嘴,又疼得挣扎呻|吟:“才七个月……”
春溪慌得有些不知所措:“娘子先忍一忍,奴婢去外面跟那些守卫说说,让他们去传太医。”
——
“怎么回事?”公孙灏眼前一阵恍惚,努力晃着脑袋,再抬头看她时,有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他一拳砸裂了身边桌案:“你下药?”
娄沁愣了下,上前去搀扶他,他后退两步,躲避不及,拔剑向她劈面而去:“滚!”
泪花眼里打转,娄沁闭上眼睛:“我没有下药,你若不相信我,就一剑杀了我!”说罢用手指夹住了剑刃,往脖颈处的皮肉里刺入一分。
他猛力摇晃着脑袋,恍然看见她倔强的神情,她说她是先帝钦定的魏王妃,这样以死相胁,其实是故意装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要逼他们却步,沁出的血珠很快顺着那凝琼的细颈淌下。
手中的剑当啷落地。“媱媱……”他上前两步,浑身像架在火上炙烤,他看见她就在跟前,凝睇他的双眼温柔隽美,水波涟涟地蕴含着无限祈求,衣衫轻盈地滑落,层层堆积在她脚下。
意念一转,眼前突然清晰。不是郑媱,她不是郑媱!他浑身痛苦地痉挛着,刚转身疾走便踉跄地跌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胸腹里的那团火却愈燃愈旺,一具柔软的身体蓦然贴在了身后,脸被掰了过去,抹胸下的玉圆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冰肌玉骨若隐若现,那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玉:“你别为难自己了,会难受地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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