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亦谐说出的这个“送”字,分量可太重了。
重到丁不住一时都不敢接话,更不敢伸手去接那寻蚕戒。
这一刻,丁不住充分体会到了咱们现代人非常熟悉的那句词儿——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眼下丁不住一旦答应了孙亦谐所说的这个条件,那就意味着:他背下了得到寻蚕戒之后将面临的一切风险、以及寻找天蚕功的一切成本,而双谐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来分走他最终获得的利益。
甚至,这都不能叫“平分”……
把一样东西,较为平均地拆成若干份,那才叫平分。
但武功绝学不是那种能均分的东西啊,你拿给别人看,那别人得到的,和你得到的,都是一套完整的绝学,没准最后人家天赋比你高,练成后还比你厉害,那算下来你还亏了。
退一步讲,就算是“平分”,比如今天要分的不是武功绝学,而是金银财宝那种可以拆成几份儿的东西……那丁不住一样是亏啊。
这么一合计,丁不住那脸色就阴沉起来了:“孙少侠,这条件提的……就有点儿过了吧?”他的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了,“这不等同于说,是让丁某替你们二位去担风险、寻神功吗?”
“哎~此言差矣……”这时候,黄东来又贱贱地插嘴道,“丁老板你要这么想啊……假设我们今天提个别的要求,比如钱之类的,然后直接把寻蚕戒卖给了你,那后续的风险,你不一样要担吗?神功,你不一样要费劲去找吗?所以这区别也不过就是,你寻到神功之后,是一个人看,还是分给我们一起看。”
“呵……”丁不住被这话给气笑了,“那丁某也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他顿了顿,“且不说‘神功’了,任何上乘的武功绝学,不都是会的人越少,才越有价值吗?
“就以这天蚕功为例,倘若只有我一个人学会,那我便很可能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
“但若我跟你们二位分享,那凭二位的年纪,只要你们的资质不是太低,迟早会超过我,那我不就等于忙活了半天当了个老三?
“这区别……还不大吗?”
他这话,有道理,或者说这道理就算他不说,也是明摆着的,只是有人在装糊涂而已。
“但是你要这样想啊……”两秒不到,黄东来就开口诡辩道,“若我们不把扳指给你,你是不是连担风险、寻神功……最后当个老三的资格都没有呢?”
“说得没错~”孙亦谐也顺势搭腔,“况且……我也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丁老板你找到神功之后,是不是还会按照约定给我们看呢?反正到时候神功在你手里,你肯定是自己先练起来了,练完你要是谎称根本没找到、没练、或弄丢了……谁又能证明你撒谎?
“或者到时候你仗着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干脆跟咱们翻脸了呢?又或者伪造一本假的神功给我们呢?还有,鬼知道你找神功要多少年?等你找到时我俩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这些都是未知数啊,你这么一琢磨……我俩是不是也担着很大的风险呢?”
孙黄的这两段话,便要比丁不住所说的,更加透彻和深远那么一些了。
你要说丁不住想不到这一层吧,那也不至于,只是刚才那一时间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被孙亦谐一提醒,嘿!他茅塞顿开啊!
“嗯……”此时,丁不住沉吟了一声,心中暗道,“干了!我也是脑子慢了啊!早知道刚才我一口答应下来多好,现在这俩小子自己把话这么挑明了一说……我要是又答应了,那不显得我就是被他俩说的话提了醒,准备那样做了吗……”
啪——
不过,丁不住也不简单,他当时又生一计,遂拍案而起。
“哼!”站起身的丁不住吹胡子瞪眼的厉声喝道,“孙少侠、黄少侠,你们把丁某当成是什么人了?我有价帮在江湖上素以信誉着称,丁某若像你们方才所说……是那种言而无信、卑鄙无耻的小人,那我今日直接把你们的寻蚕戒藏匿起来,不来跟你们谈这买卖不就完了?现在丁某与你们好言相商,你们却将我如此排遣一番,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他这话呢,算是把自己偷别人东西后又强行说是“保护”的那一出反过来当成逻辑基础和论据了。
再配合上这假装发飙的戏码,算是把这件事儿从逻辑争论变为了情绪争论;这一手呢……就类似于俩人吵架吵一半,其中一方突然不再讨论争吵的起因,而是开始集火“你居然在吵架过程中对我态度这么恶劣”或者“就算我有什么不对你当时也不该让我在朋友面前这样下不来台”。
这么一挑理儿,就仿佛是孙黄二人做错什么了一样。
不得不说,丁不住的这一手,还是挺厉害的,至少对一般的江湖侠士、或者说比较正常的人使用……已经足够了。
可孙黄并不是一般人呐……
啪——
下一秒,但见孙亦谐也拍案而起,那声音比丁不住还大:“妈个鸡的!孙某绝无此意啊!丁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啊——”他大叫一声,便抄起了桌上的一个盘子,在桌子边缘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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