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八面玲珑会办事儿,潘相能排进本朝前三这话儿,半点儿也不虚。
皇上大婚的事儿,在潘相手里,办的要热闹有热闹,要威仪有威仪,而且,没花多少钱!
迎亲这一天的安排,在仪程上,和民间娶媳并没有什么分别,这一条,很得顾瑾赞赏。
皇家娶妇仪同民间,一来,昭示了皇家的平易近人,二来,顾瑾的私心里,他和周家大娘子,和民间的结发夫妻,并无二致。
仪程虽然一样,可到各个细节上,就大不一样了。
比如抬嫁妆的汉子们,是潘相找到顾曦,由顾曦亲自从跟他征战多年的亲卫,以及轮驻京畿的精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照潘相的交待,好看排第二,头一条,气势要足。
顾曦对气势的理解,那就是悍勇有杀气。
这样一群抬嫁妆的汉子们,两人一抬抬着嫁妆,生生把抬嫁妆这事儿,抬出了攻城掠地的感觉。
这一长队虎虎生风,杀气腾腾的嫁妆队伍从南门大街到东大街,从北城绕到西城,从西城再到南城,再沿着御街往宣德门,一路上看得建乐城的闲人们热血沸腾,兴奋的拍叫跺脚,扯着啜子尖叫。
瞧瞧!瞧瞧!咱们大齐这气势!这威风!瞧瞧!
到傍晚接亲,潘相别出心裁,没用文武百官,而是从翰林院,散在六部中的前一科进士,以及在建乐城待考春闱的士子,特别是江南以及荆州等地的士子中间,挑了近两百人,组成了十分好看的迎亲队伍。
满城的闲人大饱了眼福,这一长队,那可是个个才貌俱全,人人都是未来的栋梁,夫婿的最佳人选。
至于被挑中了迎亲的士子们,翰林进士们就不提了,好歹都是赴过琼林宴,面过君,经多见广,就算不淡定,也强撑着表示自己很淡定。
那些待考春闱的士子们,可就淡定不了了,那股子兴奋荣耀就别提了。
毕竟,春闱不是说考就能考中的,也不是谁都能考中的,这一场迎亲,说不定就是他们人生中的最高光时刻。
当天仪礼结束,回到住处,几乎所有的士子,都按捺不住,赶紧再一篇文章记述这本朝第一,说不定也是唯一的大盛事儿、大喜事儿。
文章写好,当然是字字珠玑,赶紧抄出来寄给家人亲朋,寄完了,想想如此盛事,如此文章,只在亲朋好友之间看看,那就是锦衣夜行!
聪明的,就想到了晚报,隔天一早,打发小厮,照字付钱,把自己的文章,印到了晚报上。
一人开头众人学,参与迎亲的,基本人手一篇,那些没选中,虽然没能参与迎亲,可也是亲看亲历过的,看别人的文章,总觉得没写到位,某一处漏了,文无第一,都是才子,都是文采过人,自然要手痒,那就也写上一篇儿吧。
既然写了,光自己看有什么意思?二十个字三十个大钱而已么!
因为这个,晚报很赚了一笔。
潘相一天天看着晚报上的文章,数着字儿算着钱,十分羡慕,这晚报,可比朝报赚钱多了。
李桑柔沿着御街找地方,在南门大街上找到一家茶楼,花了大几十两银子,看热闹看的心满意足。
顾瑾这大婚,再怎么仪同民间,送亲高坐这些也不敢有,到撒帐坐床,也是只有庄重,没人敢热闹。
合髻之后,再饮了交杯酒,大吉大利,诸人垂手退出,只留了顾瑾和周娘子,以及近身侍候的几个人在屋里。
喜庆红艳的喜烛下,顾瑾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珠翠满头,裹在一层层锦缎之下的周大娘子,他的妻,他的皇后。
周皇后额头一层细汗,听着一片脚步声出了屋,门极轻的响了一下,先扫了眼门口了,再转回眼,正迎上顾瑾的注目,顿时红了脸。
她浑身汗透,正在狼狈中。
“辛苦你了,让她们侍候你把这些去了。”顾瑾笑道。
周皇后嗯了一声,稍稍拉起铺开的裙子,侍立在屋角的侍女已经急步过来,替周皇后理着裙子,侍候往旁边去簪环梳洗。
顾瑾缓缓往后,靠在靠枕上,慢慢转头,仔细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百子千孙的挂帐,潘相说,这是老三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对儿一人来高的红烛,一对儿花开并蒂,帐钩儿是双喜,窗花是百年好合,触目所及,处处都是好兆头。
顾瑾深吸了口气,平复着突然有些雀跃激动的心绪。
他刚才,还没看清楚她。
周皇后沐浴洗漱的很快,微湿的头发松松挽起,换了身宽松衣裳,走到层层的喜帐旁边,站住,看着往后靠在靠枕上的顾瑾。
顾瑾转头,看着周皇后,片刻,笑容绽放,指了指自己旁边,“坐这里,你跟从前一样,回回进宫,都要先站在门口,看一会儿再进屋。”
周皇后脸色微红,走过去,坐到顾瑾旁边,侧头看着他。
“变了吗?”顾瑾指了指自己。
“跟我想的差不多。”周皇后声音轻缓。
“你和我想的不大一样。”顾瑾的话顿了顿,笑起来,“原本,我以为你像那些年近三十的妇人一样,可你还是旧模样,你跟我辞行,仿佛就是昨天,一恍眼,咱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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