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如火如荼,人心的苍凉,寒若凌冬。
远处,天际一道奔涌而来的黑线,从目不可及之处,飞流直下,携带着高空坠落带来的动力,怒吼,霸道,摧毁视线中的一切。
德拉达的心也被这条黑线分切的支离破碎。
当眼睛看清楚这罪魁祸首的真面目,是一条巨浪,如同蛟龙翻身,从四面八方冲袭而至,不带感情,毫不客气。
他似乎嗅到空气的湿润,看到浪花溅起的咆哮。
身后的属下慌了,他们一脸祈求的看着他们的首领,有草原上苍狼之称的德拉达,他们发现首领曾经巍峨傲岸的身影也在颤抖,曾经的信仰轰然倒塌。
失去信仰,这群曾经满面凶光,飞扬跋扈的掠夺者变得羊羔一样懦弱,四散奔逃,甚至有些趴伏在城门口,祈求他们眼中的羔羊给予救赎。
“老匹夫,好狠的心。”
德拉达的怒吼响彻整个天空。
此刻,雷老虎面色凝重,他身子半探出城墙,紧锁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看着远处。
听到德拉达在咆哮,雷老虎面无表情,不过从他眼角流下的热泪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就是战争。”
老爷子的嘴脸有些哆嗦,他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洪水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轰隆隆的声音传到晋城之中,中间掺杂着人群的惨叫。
灾难面前,才知道人的脆弱,即便雷老虎等几人都是宗师,面对这种大自然的力量也无可奈何。
说时迟那时快,洪水是没有意识的。
它一路横冲直撞,毫无死角的淹没所有阻碍它的绊脚石。
城墙下,汪洋大海,不是有挣扎的人露出一个脑袋,他们绝望的哀嚎,被洪水席卷,重重的拍在城墙上,冤魂满地,留下的是一片狼藉。
城墙上,雷老虎等人一脸凝重,他们静静的等待,除了洪水轰隆隆作响之外,没有一点杂音,他们不能确定晋城的城墙会不会被冲毁。
除了等待,他们毫无办法。
于闲的推断没有错误。
晋城的城墙是大块的青石构造,百年的时光并没有影响城墙的坚固,砥柱中流,洪水拍打在城墙上,溅起千重浪,城墙摇晃了三下,水顺着城墙向两侧分流。
“好”
雷老虎等人一阵欢呼,危险过后,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至于城外的敌人,几人也无心理会。
城门处,水已经顺着缝隙渗入晋城,并且,城门渐渐的有些挡不住洪水冲击,开始不停地摇晃。
城池内,水位渐渐上升,浑浊的泥水慢慢没过脚踝。
城中的百姓都跑到街道上,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东来河附近逃难到晋城的村民大概猜到了一些,心中不由得有些庆幸。
洪水总会退去,这场早有预谋的水灾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便平息下来。
……
于闲看着堤坝内不断下降的水位,在他决定决堤的时候,便已经设想到了一切,计划实行的很完美,至于结果,不久后他便会知道。
把早已准备好的沙袋密密麻麻的堆积在决堤口,于闲满意的笑了笑。
“只要近几日不再有大雨,洪水便不会二次爆发。”
太阳渐渐西沉,夜风微凉。
于闲和雷小虎把属下召唤在一起,雷小虎站出来宣布:“回城。”
他脸上自豪无比,这一次回家父亲和爷爷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于闲不觉有些好笑,同时他的心中有些沉重,他的脸拉了下来,轻声叹息。
“唉。”
雷小虎正自得意,于闲一声叹息直接让他一愣,他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哥,我们成功了,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于闲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他抬手指了指洪水过后的满地狼藉,借着落日余晖,可以看到,大地上的水汪汪一片,反射着阳光,映射出灾难后的波澜。
“那,那里,还有那里,都曾是片片良田,现在…”
于闲咬紧牙关,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脸上露出一些不忍。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良心在线,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听了于闲的话,雷小虎有些沉默了,他顺着于闲指向的方向,来来回回看了两遍,眼珠子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抬手摸了摸脑袋,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对着于闲说:“大哥,至少我们胜利了。”
他的笑容天真无邪,他的话让于闲一愣。
转瞬间,于闲露出笑容,他拍了拍雷小虎的肩膀,夸奖道。
“对,我们胜了。”
……
情况与于闲设想相仿。
城南有一个高坡,德拉达很幸运,他选择逃跑的方向正好是这个方向。
只是,当他站在坡顶,清点人马之时,他的心在滴血。
眼前残兵败将,满打满算也不过千余人,马匹也只剩下三三两两。
“恨!恨!我好狠!”
德拉达咬碎了牙齿,面部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手里捏着轻微低垂的衣裳下摆,不由得他回想起,这次出征之时,爱人给他披上了这件宝蓝色长袍。
“一定要平安归来,掠夺不到不要紧,人没事就行。”
彼时,他豪气干云,当着所有部族众人,夸下海口,对着爱人许下了一生不悔的诺言。
他还记得,爱人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神,似乎要把他融化。
记忆与眼前稍显平静的水面重叠,微波荡漾,德拉达根本没有脸再回草原。
刷的一下,他抽出腰间的长刀,手向后一转,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此刻,他心如死灰,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以死谢罪,这场战争是他输了。
他手上微微用力,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一个手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年龄较大的草原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一下子把他脖颈上得到拿下。
“不可啊。”他说道?
“俗话说,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德拉达双目失神,心中不停的询问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许久,他才恢复平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面沉似水。
憋了许久,他轻轻说了三个字。
“回部落。”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德拉达颓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洪水到底是怎么来的,城墙上雷老虎错愕的表情让他知道,这场要人命的洪水,雷老虎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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