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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神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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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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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末的一天,朋友开车带我去宣城军天湖附近吃农家菜。都是事先电话预订好了的。我们走进农舍,灶头瓦罐里炖着土鸡,香气扑鼻,锅里炒着腊肉蒜苗,还有难得一见的腊味猪脚蹄蒸霉豆子,洗净的菜薹就搁在一边。

后院有一老头守着一口大铁锅,焖着柴火锅巴饭。柴火堆上蜷缩着一只肥大的麻栗色狸猫,守着这么多美味大白天竟能上下起伏肚皮扯动酣畅地打呼噜。最让我眼睛一亮的,是旁边一个小姑娘正在收拾小半篓布鳅……嘿,布鳅,真是睽违已久!

随之就有一高个的中年妇人走过来,给我们烧小姑娘收拾好的布鳅。她将那些布鳅煎得两面焦黄,个形完整,加上酱醋辣子水焖。后院的老头也给喊过来,接了小姑娘的活,不说话,满腹心思地往灶洞里续着柴草,时光仿佛溯回从前……

锅里透出的鱼香到了无以复加时,中年妇人终于在热气腾腾中拿开锅盖,将布鳅盛入一个粗瓷盘里端了上来。虽然烹调谈不上精致甚至说还很粗糙,只放了姜蒜和辣椒,但鲜美的本味却非常突出。鳅类的刺一般都很硬扎,不易煮酥烂,但肉质细嫩而丰满,搛一条过来,顺着大脊一抿就成了,满口的肉。那就叫鲜啊!

吃刀鱼、鱼是吃,吃鳅也是吃,只要有味,就能怡情。有一个说法,叫“鳅不如鳝,鳝不如鱼”,在我老家那里,是不把鳅算作鱼的。我年少的时候,放过绷钓、桩钓、麦卡、丝网,撒夹子网和拖老母猪网的机会也很多,因而除了有鳞的鱼,各种鳅也吃得多。

只有那蛇一样的刀鳅从来不吃新鲜的,而是和小杂鱼一起腌后晒干蒸了吃,咸鲜又耐咬嚼,极是下饭。如今远离乡村,想吃粗盐板酱水焖泥鳅,就偶尔从菜市场买点养殖的鳅回家自己做。尽管大食坊里体面人物点菜绝不可能点到它,然而,微不足道的鳅,却时常给我平淡的生活带来久远的回味。

此时的乡村,又是楝树开花的初夏。那些像一朵朵云一样的白鹭,该是在哪一片天空下飞起又落下?我想,白鹭停歇的地方,总是泥鳅们的家园吧……

田螺是螺蛳族群里的腕儿,超级大块头,最小的也比鹌鹑蛋大。螺类都有个螺旋形的外壳,那是它们的标志性房屋,走到哪都把房屋背到哪。“螺蛳壳里做道场”,是说在逼仄的空间里极尽腾挪之事,十分了得。乡下人把田螺壳喊作“仓”,螺肉紧粘的那个塑料片一样的圆盖子,就叫“仓门盖子”。我们通常看到田螺伸出外面带有两根夸张的尖长触角的肉身,实际上只是它们赖以行走的脚,一有动静,这团像是长了眼睛的肉脚就收回壳里,“仓门盖子”随之严严实实地关紧。在动物分类学上,螺和蚌都属软体动物。软体动物的可食部分,就是它们发达的足肌。它们走过之处,会留下弯弯绕绕如同天书一样理不出头绪的印痕。

三个指头捡田螺,意味着手到拿来。这田螺也着实好捡,唾手可得,从清明过后小秧上苗床的秧田沟里,到初夏天刚刚分蘖的稻棵脚边,它们一个个心平气和静伏在清明如鉴的浅水下,特别是早上太阳刚升起时最多,多得你走完两三条田埂就能捡拾半篮子。有时还能见到两个亲热热粘在一起的,正在行百年好合之事,似乎人间风月,连田螺也能搔到痒处。那时田里不打农药,也不施用化肥,黄鳝、泥鳅、小鱼秧子,还有青的黄的蚱蜢以及带条纹的拇指大的灰褐色小土蛙,活泼乱跳,到处都是。

在清澈流动的小溪中,也很容易找到田螺。通常,这些田螺的外壳上长满长长的绿苔,随水漾动,仿佛是现在人养的小绿毛龟。如果外壳淡黄而薄明,仓房鼓圆,就表明是品质优良的年轻螺。田螺也跟人一样,年轻的好动,尽管行走迟缓,但毕竟能看出点变化;纹丝不动的老螺,虽然“仓门盖子”一样是打开的,却如打着瞌睡坐禅的老僧,以长时间的一动不动,来讲述沧桑,讲述生命的隐忍与不易。

那时田螺的吃法很简单。把田螺养在水中吐尽灰色絮状秽物,再投入滚水中汆去“仓门盖子”,剔尽螺尾胃肠,挑出那团肉足,洗净,切成硬币厚的薄片,舀上点酱豆子、磨大椒涂上,淋几滴香油,放饭锅上蒸出来,除了略有点泥腥外,味道十分不错。我的祖母却惯常做成渣粉田螺,做法同粉蒸肉一般,只是事先要用刀背把田螺肉拍松,否则那团极有韧性的足肌太硬,断难蒸烂。

田螺早已成了大排档和星级酒店的风味美食。其实,要是想学一学围裙丈夫,自家做田螺也不难。锅里油热,投入朝天椒、姜、蒜,炸出香味,再倒进事先煮过的田螺翻炒数分钟,放酱油、黄酒和白糖、大香等调料翻炒几下,最后用小火略焖煮片刻,最后放味精拌炒几下起锅,一道鲜辣兼具、红艳四射的快感美味就出来了。如我这等接近沪浙口味者,就少放辣料,多些淋漓尽致的酸甜,只要不是过火走老,一样的是螺肉脆爽,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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