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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神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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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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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夜晚,街头巷口的路灯杆子下,所多的便是酒酿担子。如果是在唱大戏玩龙灯的乡村,酒酿担子上总会亮着一盏马灯,随担子晃悠。酒酿担子的主人多为一位身腰佝偻、戴着旧绒线帽的老者。那担子一头是炉子和锅,一头则装着酒酿钵子和碗、盆等。夜风吹过,马灯和炉火都是忽闪忽闪,枯叶起舞,在担子脚边打转转。“下——酒酿子哇——”老者嗓音阻塞、喑哑,却自有着一份与冬夜、与人生的风烛残年相应和的穿透沧桑世事的力道……这样的酒酿担子,曾在丰子恺的那些粗黑线条的漫画里铺陈出满纸浓浓的人生况味。

除了酒酿担子,还有一种小贩,他们挑着装满甜酒酿的瓦罐,走街串巷,四处叫卖。在菜市场也能买到酒酿,有时还能搭配买到“水子”——一种比黄豆稍大的用糯米粉搓出的小丸子,先下在开水里,翻两滚后挖一勺酒酿放入即可。晶莹润泽的糯米酒酿,珠圆玉润的粒粒水子,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黄『色』桂花,随着热气飘散着动人的醇香。所以芜湖街头的酒酿担子招徕人,喊出的是“卖——酒酿水子哎——”

早年,很多人家都是自己酿制酒酿的。做酒酿算不上什么技术活,一般老叟少『妇』都会。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有产『妇』,都要做上一点酒酿,几乎成了一种习俗。向别人讨来做引子的好曲,问清楚了曲与糯米的配比,然后把糯米洗净蒸熟,半温半凉时拌入捣成粉末的曲,装在罐钵里,四周抹平实,只在中间留一个锥状的洞,稍许泼上一点温开水就行。冬天时,罐钵外面须包上棉被保温。在几天的等待中,随着渐渐发酵,有一股诱人的甜香不可遮挡地散发出来;中间那个孔洞会渗满清亮的汁水,映得钵体粗陶的釉『色』泛出湿漉漉的幽光……这就是甜酒『液』,尝一口,好醇润啊。酒『液』越渗越多,最后那一大团缠结成饼状的酒酿就浮在酒『液』中了。自家酿制的酒酿味美汁醇,令人陶醉。许多不善饮酒者将此甜酒『液』灌入瓶子里,当做酒水,即使不在年节的日子里亦可自饮自乐,走进面赤耳红的微醺里,寻一份衣袂飘飘的快感。

将年糕切成薄片,在开水锅里烧软,再深挖一大勺酒酿连汁带水放入,就是甜酒下年糕。还有甜酒下汤圆子,甜酒打蛋——亦即甜酒水潽蛋。将赤小豆加水煮烂,入甜酒酿,烧沸,打入鸡蛋,待蛋凝固后加红糖调味。酒酿煮沸,淋入蛋『液』,加糖,略略勾芡,即成蛋花甜酒……现在想起来,这都是令人思念的早餐或是夜宵。此外,酒酿还可用来糟鱼、糟猪大肠、糟鸡糟鸭,糟出深红酣畅的『色』泽,香醇清朗自不必细说了。若是蒸在饭锅里,未掀锅盖,酒香肉香早缭绕其上,未至上桌,已酿醇一室。

近年来,夏天的街头出现冰镇酒酿,通常与冰赤豆糊或是冰枣子汤一起调出来,有时,里面还有数块橘红的削了皮的南瓜,甜中带出微酸的酒香滋味,再撒上星星点点的糖桂花,味道轻盈香远。还有,将老南瓜去皮,切成方形小块,或削成橘红的小圆球,入屉笼蒸熟,取出冷却,放入酒酿,冰镇后撒上糖桂花,自然又是一番风味。炎天暑热,若刚刚吃了厚腻之物,喝一碗冰镇酒酿,或是吃上几块糯软酸甜的酒酿南瓜,心底被一层层的清甜皴染,那股若有若无的醪香,于人生的偶耽里,便迁出铺陈的余韵。

秋尽江南,圩区水乡塘港沟汊里那些原先密密匝匝的翠碧荷叶,全都凋零枯缩了,但留得残荷养肥茎,在水底它们根下的泥土中,躺满了壮硕中孔的老藕,恰似优美的诗歌睡在诗集里。藕,既可为蔬,又可代粮作果,生熟皆宜,荤素均可,可甜可咸,吃法多多。清代王士雄在《随息居饮食谱》中云“藕以肥白者良。生熟鲜嫩,煮食者宜壮老。用沙锅桑柴缓火煨极烂,入炼白蜜,收干食之,最补心脾。”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早中期,我家乡县城的大街小巷,常能看到挑着炉火担子走街串巷卖藕稀饭的小贩。他们边走边敲打着竹梆,沿街叫卖,随走随停,所挑的火炉上置有一口有中号鼓那般大的铜锅,锅里焖煨着酱红的藕稀饭。梆,梆,梆……“卖——热藕粥啦——”秋风落叶之下,音调中似有凄然的意味。有时是一担深夜的挑子,挑子头挂一盏那个年代的风灯,玻璃方罩,煤油浸的绵纱捻子;还有一只红油溱的小桶,内盛清水,浸泡着一垛蓝花小瓷碗……炉子上冒出的白腾腾热气,香气扑鼻,伴着红红的炉火,锅里锅外一『色』红,能给瑟瑟夜行的人带来热乎乎的暖意。

二十年前,我调来报社,因是单身在外,早上常是随处解决肚皮问题,渐渐熟悉了一些街头特『色』小吃。那时北门有个专卖铜锅藕稀饭的姓朱的老头,人呼朱爹爹。每天一大早,朱爹爹就支起一口硕大的紫铜锅,以劈柴烧着大灶,熬起稀饭来。糯米加上刮去皮的老藕,一次放足水,中间不再添续,大火烧开后改小火慢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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