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外,骑在马上的花青,招呼一声,车队便重新上路。
刘卓然在夜色路边,拜别父母,就如当年被蓬莱人带走时那样,他一向古井无波的心中,此时却多是波澜。
这些时日的事情,这些时日的遭遇,反反复复,如潮水冲刷心肠,让刘卓然心中苦恨交加。
他有多久没有和爹娘说过话了?
又有多久没在家中长住。
眼前父母倒是比他记忆中苍老了许多。
人是会老的。
那是躲不开的命数。
听师父说,这求仙之路最初时,就是前辈先贤,苦求长生之法才衍化而来,但这千百年中,可真有人得了长生?
若是无有,那这求仙之路,岂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自己离家这么久了,父母年事已高,又还能再活多久?
自己这遭了难,想着多陪父母,自己又能还有多少时间来孝敬二老?
想到如此,一股之前人生从未想过的事情,便涌入心头,使刘卓然心中五味杂陈,
在心情激荡下,情难自已,便丢掉手中手杖。
在刘老夫人和刘老爷,以及其他人一众人惊愕的注视中,刘卓然跪倒在地,对父母磕了三个头。
他哑声说:
“以往孩儿不懂事,只顾着修仙问道,却是冷落了爹娘。
今日又因孩儿,给家人惹来祸事,使爹娘不得颐养天年,又要回去祖地,寄人篱下。
若孩儿身上奇毒可解,此番便了了江湖恩怨,陪在父母身边。
还望爹娘照顾好身体,待孩儿回家,再与家人好生过日子,那时再用心孝敬父母,补偿孩儿往日种种疏离。”
“我的儿啊。”
刘老夫人见刘卓然感情流露,便不得自已,痛呼一声,抱着刘卓然哭泣不休,手在儿子脸上轻轻抚摸,心中老怀甚慰。
自家儿子,总算是脱了那仙道魔怔。
当真像个人了。
刘父虽不说话,但也是双眼通红,拍着儿子肩膀,又从马车里取出一把长剑,交给儿子,他叮嘱到:
“这不是好剑,与你那凌虚剑,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这剑,是你祖父传给我的,我今日便把它留给我儿。
走江湖,和我儿之前行仙路可是大不相同,我儿要多看多学,莫不要仗着性子,再和人起了冲突。
我儿也不必说,是你连累了家人。
这事乃是为父当年想差了,一心求慕蓬莱仙山,却把我儿送入那悲情绝地中。
这既落了凡尘,便落了吧。
世间早就无仙,我儿断了妄念,此后,便好生做个红尘打滚的人。”
剑君抱着父亲给的剑,他心中悲苦,却说不出话来。
蓬莱十数年,仙家景象,与眼前这父慈子孝,家人温馨纠缠不休,当真就如一场幻梦一般。
如今梦碎,便只得一片白茫茫。
种种迷思,犹如昨日,只是,他的前路,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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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嘛。
自然就在脚下咯。
泉州一别,坐着船一路北上,约莫大半月后,小铁便和刘卓然重回齐鲁。
两人之间,关系似是还不错的样子。
但依着小铁本心,他其实是不愿意和刘卓然太亲近的。
这家伙身上蓬莱仙山的痕迹太重,哪怕被逐出师门,说话行动依然残留着仙门中人特有的出尘之气。
小铁心中还是有疑虑的。
刘卓然也感觉到了小铁礼貌外表下的疏离,他也是聪慧之人,否则也不可能被眼界很高的蓬莱人一眼相中。
他每每与小铁交谈,便会避开蓬莱之事。
只是两人一起过了大半月,他已数次看到小铁背后重剑巨阙,虽还是不能确定,但他对这把剑的来历,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眼下还有比询问小铁更重要的事要做。
解毒。
“咳、咳”
往泰安去的马车上,小铁听到车中传来艰难咳嗽声,拉起车帘,就看到盘坐在车里的刘卓然脸色蜡黄,正捂着嘴,有一抹鲜红自手中溢出。
“你又强行运功。”
小铁不满的丢过去一条手帕,他说:
“你急个甚!
那药王传人就在泰安附近,我等已经寻到他了,让他给你解了毒,再去练功不好吗?你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我,我只是想寻些自保之力。”
刘卓然被小铁一顿呵斥,他也没有反驳,而是擦了擦嘴角鲜血,对小铁露出一个虚弱笑容。
他说:
“我被废去武艺之事,已经传的满天下皆知,这自达到了齐鲁,光是前三日,就有七波人马来寻我。
我总不能每每都让你出面料理吧?”
“我都不嫌烦,你怕什么。”
小铁撇了撇嘴。
他往马车外看了一眼,这马车周围,跟着一彪人马,五十多人,各个身穿盔甲,腰跨弓弩,手握长枪,乃是南朝制式军装。
不用多说,这就是他那位“三叔”派来护卫他的。
鬼书生吴世峰这几个月在齐鲁之地剿匪,已经连破了十一处大小山寨,闹得齐鲁绿林一日三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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