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愣住了,盯着李傕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司马,若从大营调兵,万一杨定……”
李傕将中军的两万大军一分为二,一万人由李傕亲自指挥,迎战郭汜,诱击士孙瑞部;一万人由李式指挥,留守大营,防备杨定偷袭,同时作为最后决胜负的预备队。
这个安排没什么问题,到目前为止,也基本实现了目标。
只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连李傕本人都受了重伤。
可是此时命李暹出击,风险还是很大。
大营空虚,李式又没有足够的经验,万一杨定来袭,李式能不能守住大营?
大营里有所有的辎重、粮草,一旦大营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足够的兵力,如何能击垮士孙瑞?”李傕瞪着李桓,双目血红。
李桓看了看魏杰的阵地,再看看更远处士孙瑞的阵地,心中涌过强烈的不安。
他本来以为李傕到了,有飞熊军冲阵,破阵是易如反掌的事。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即使拥有飞熊军这样的精骑,李傕也没有把握突破士孙瑞的阵地,不得不提前从中军抽调人马增援,为此不惜承担大营失守的风险。
为了击败郭汜,李傕付出的代价绝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重伤,自信心也受到了重创。
李桓没有再说什么,躬身一拜。
“大司马,我先进攻,你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
李傕点头答应。
他的确需要处理一下伤口,以免失血过多,同时察看整个战场的形势。
飞熊军也需要休息。
为了战胜郭汜,他们付出了重大伤亡,人和马的体力消耗极大。
相反,士孙瑞、魏杰的阵地却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固。
贸然冲阵,纵使能得手也是惨胜,无力完成对小皇帝的最后一击。
与其如此,不如缓一缓,等中军的援军赶到,一起进攻。
李傕一边看着李桓率部冲击魏杰的阵地,一边命人处理伤口,同时要求部下统计伤亡。
传令兵带着李傕的命令,向中军大营飞奔。
——
刘协站在山坡上,看着数百步外喧嚣的战场,手心全是汗。
士孙瑞、魏杰已经被西凉军四面围住,就连沮俊的阵地面前都出现了往来驰射的西凉骑兵,如果不是射声士们手中的强弓硬弩杀伤力大,或许会有骑士直接冲击阵地。
光禄勋邓泉也很紧张,率领虎贲郎、羽林郎在刘协左右两侧前方列阵,随时准备接战。
刘协身边的宋果同样紧张,全副武装,带着虎贲侍郎在刘协身前列阵。
郭武则率领百余骑士在一侧的山坡上立阵,随时准备借助坡势加速,迎击对方的骑兵。
王越、史阿一手提着盾牌,一手提着长刀,站在刘协左右,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流矢。
杨修、丁冲也站在刘协的前面,作为最后的肉盾。
两人满脸的黄土,泥猴一般,汗水不停的流下,冲出一道道沟壑,随即又被黄土覆盖。
刘协看着他们,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和他们一样狼狈,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看不清战场的细节,但他能感觉到李傕的冲天杀气。
郭汜凶多吉少。
面对李傕的凶猛攻击,士孙瑞、魏杰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而他期待的杨定却迟迟没有出现。
仅凭射声营的近千射手和光禄勋麾下不足千人的虎贲、羽林,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李傕的攻击。
“德祖,你去一趟杨定的大营,催一催他。”刘协轻轻地拍了拍杨修的肩膀。
杨修满头是汗,牙齿不住地打战,却还是点了点头。
“唯。”
“郭武,你保护……”
“不可,陛下。”杨修打断了刘协。“郭侍郎留在陛下身边,以备不测。臣去兴义将军营,向他讨几名骑士保护即可。”
刘协看着杨修,欲言又止,心中有几分感动。
他何尝不知道,这时候的战场纷乱,即使是让郭武保护杨修,依然无法保证杨修的安全。
杨修不仅愿意去,而且要留下郭武,估计也是抱了必死之心,不愿让郭武送死。
杨修虽然自负,又书生气十足,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敢顶上去的。
“德祖,千万小心。”
“谢陛下。”杨修拱手施礼,提着衣摆,迈开大步,向杨奉的大营奔去。
丁冲提醒道:“陛下,郭汜已然称臣,右翼可保无恙,不妨调安集将军前来增援。”
刘协考虑了片刻,摇摇头。
丁冲的话只说了一半。调董承来增援是次要的,请贾诩来出谋划策才是丁冲真正想说的。面对如此紧急的形势,丁冲慌了,本能地想求援。
可是请贾诩来真的好吗?不见得。
不管贾诩有没有挟寇自重的意思,这一战,必须由他亲自完成。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向贾诩求援。
——
“陛下,西南方向有人马出现。”王越突然说道。
刘协举目看去,只见西南方向烟尘大起,像是有数千步骑正在接近。
这是李傕的援军,还是杨定终于出动了?
两军混战,朝廷兵力有限,斥候也极少,消息传递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滞后严重。
就连想看清战场上的战旗都不太容易。
刘协没有疑惑太久,西凉军的号角声很快响起,互相呼应,证明来者是李傕的援军。
刘协忐忑的心顿时安定了,沉到了谷底。
李傕要拼命了,士孙瑞、魏杰危矣。
刘协咬咬牙,吩咐丁冲。“召光禄勋邓泉来见。”
丁冲拨开一旁的虎贲侍郎们,赶到光禄勋邓泉面前,传达了口谕。
邓泉不敢怠慢,命令丞暂时代理事务,自己赶到刘协面前。
“邓卿,卫尉危急,你准备增援,接应他们回阵。”
邓泉拱手道:“请陛下放心,臣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卫尉命令。”
刘协诧异地打量着邓泉。“你们商量好了?”
邓泉不紧不慢地点点头。“是的,卫尉早有安排,必保陛下无忧。”
刘协咂了咂嘴,欲言又止。
不管士孙瑞的安排是什么,公卿大臣们想借这一战彰显忠心和存在感的用心却表露无遗,甚至露骨,有结党的嫌疑。
这些老顽固,为了夺回权力,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啊。
“你们……究竟怎么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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