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说是休息一夜,只是嘴上说说,故作轻松。
很可能是出塞第一战,怎么可能安心休息。
战前准备工作还等着他安排呢。
晚餐时,刘协将几个将领叫了过来,一边啃着饼,一边商量迎战的事。
目前还不确定匈奴人是否一定在沙漠里,但本着有备无患的精神,要做好一切准备。
越骑校尉王服搓着手,有点为难。
“土冻得像铁,营栅立不下,壕沟更没法挖,这可怎么解决?”
“这还结实?”张绣立刻开启了嘲讽模式。“你是没见过寒冬腊月,那才叫结实。”
王服不理他,装没听见。
出塞之后,他这个关内人就没少被张绣这个凉州人调侃。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服气,和张绣顶过几句。后来见识了塞外的苦寒,他也没这心情和张绣较劲了。
自取其辱还是小事,万一被他坑了,去挖一夜的冻土,会被愤怒的部下砍死。
刘协端着水杯,垂着眼皮,没理会他们的争斗。
有位大佬说过,御将如养狗,必须有几头狼或者藏獒一样的存在,否则就都成了猪,死气沉沉。
张绣很适合做狼。
相比之下,张杨太温厚了,像一杯温水。
可惜王服底气不足,不敢正面迎战张绣。这让他有点担心,王服能胜任吗?
见王服不搭腔了,刘协手指轻叩铜杯,“叮”的一声轻响,余音袅袅。
“陛下。”张绣立刻闭上了嘴巴,神情严肃地看着天子。
“湖面能走人吗?”刘协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张绣。
在湖边洗脸时,他看到了厚厚的冰。
张绣想了片刻,摇摇头。“湖中心没什么问题,但湖边可能有问题,有点松动。”
“有办法解决吗?”
张绣微怔。“陛下担心匈奴人从冰面上发起偷袭?这个可能性极小。眼下已经不是隆冬,纵能走人,也不能走马。”
“有备无患。”刘协又追问了一句。“有办法解决吗?”
张绣不敢大意,认真考虑了一番。“我没亲眼见过,但听军中的老人们说,可以让体重轻的人先上冰,找到厚实之处,拉起绳索,或者铺上牛皮、羊皮,将人拉上去,以免落水。”
“让人趴在冰上,也可以降低踩破冰面的可能。”张杨补充道。
王服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
刘协却一点也不意外。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的生存智慧是无穷的,外地人有时候很难相信。
“可有预防之道?”刘协转头看向张杨。
“有,当年丁使君与匈奴人作战时,曾用过一个办法。”张杨放下手中的食物,又在战袍上蹭了蹭,坐直了身体。“匈奴人弓多而弩少,大多射程都在百步以内。将岸边百步的以内的冰面尽可能凿破,再然后在岸边设强弩。待来敌落水,或者挤作一团,即可从容射杀。”
刘协琢磨了片刻,再次看向张绣。“可行否?”
张绣看向张杨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惊讶,一时竟未能回答刘协的问题,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附和。
“可行,可行。”
“那各营就照此处理,不要被匈奴人钻了空子。”
“唯。”
“还有哪些需要注意?诸君无须顾忌,大胆放言。”
——
荀攸坐在一旁,看着天子与诸将讨论如何御敌,从容不迫,心里有些异样。
有惊喜,有敬佩,还有些不安。
他原本觉得华阴之战时,天子阵斩李傕纯属是意外,李傕、郭汜的各种算计成就天子的惊天一击,可遇而不可求。
可是现在,他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就算李傕、郭汜没有互相猜忌,天子一样有机会取胜。
天子斩杀李傕的机会,本就是董承、杨奉先后顶住郭汜、李维的进攻争取来的。
而董承、杨奉能顶住进攻,正是因为他们采纳了部下的意见,一如天子此刻咨询张绣、张杨等人。
将普通战士的微末见识集中起来,就能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威力,击败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是已经得到证实的成功经验。
李傕如此,匈奴人也不会是例外。
他不禁在想,如果当年张角等人也能如此,朝廷还能平定黄巾之乱吗?
虽然觉得将天子与张角相提并论有点荒唐,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这么想。
事实上,天子并不讳言对《太平经》的兴趣,只不过白波军中没有熟悉《太平经》的人,这才导致无人可以讨论。
假如有一天,天子得到了黄巾旧部的拥护,那将是什么样的局面?
莫非这就是天子所说的古今之变?
荀攸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公达?”
“嗯?”荀攸惊醒,茫然地看着刘协。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荀攸看看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讨论已经结束了。
“臣一时失神,还望陛下恕罪。”荀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取过裴俊的记录,迅速浏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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