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元年的乾清门的御门听证持续了一整天,除了高拱和张居正,其余人都是很轻松的。没办法要谋划西南麓川王朝、西域番邦土司,还有那个重头戏徐家的朱雀国。
张居正不亚历山大才怪。
但整体而言,人手一份管理学丛书,还是很欢乐的。
高拱一开始觉得就自己有,但后来快下值才发现,有一队小太监抱着,皇帝御赐,人手一份。只是自己这份是皇帝亲自御赐的。
而里面最郁闷的是张居正了,皇帝要送早说啊。自己可是花了百余两银子才买到的。而且才借给了高拱,好在这个即将上任的首辅面前提前挣个人情。结果就这,这不纯坑吗?
隆庆可不知道张居正内心的五味陈杂,人手一份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看的人少了,实在没办法放心不被那唯一能看懂的聪明人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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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疲惫的隆庆,提前洗漱了,带了个小太监来到承天门,看里面鳌山灯会的商品几乎拆除一空,只有四五家还在降价兜售剩余的商品了。整个热闹非凡的长安街一下子落寞了起来。
承天门上的上清紫府仙雷的灯光亮了起来。
“你说,先帝到底是怎么看待新学的”
边上的小太监可不敢接这话。
“那你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何解?”
问完看对方还不说话,“你们不是进了内书堂的吗?”
看对方还不说话,“怕不是个哑巴?”
隆庆虽然在问,但压根没指望从这个小太监身上得到什么解答。
看对方被吓得跪下磕头,又赶紧说了句:“起来吧,这哪儿是你能回答的,就是那些饱学之士的翰林怕也够呛。”
磕头磕得额头红红的小太监这才说道:“皇爷,皇爷,奴婢脑袋驽钝,一想事就没法说话,也没法干第二件事,刚刚一直在思考怎么回答,因而没法开口说话。”
“还有这种脑子被安排到御前的,你怕是有其他长处?”隆庆好奇地问到。
“皇爷,还,还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吗?奴婢这会儿想好了”陈矩这有亿点点长的反射弧,这才反应过来。
隆庆这时才明白,小太监前面说的脑袋驽钝是这么个具体样子。
“说吧,难得你想到了。朕就不为难你一次想两个了”隆庆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理解的关键在于两点,第一个是语法上两者是因果还是并列。第二个是单词概念,什么是学,什么是道。”
“就奴婢而言,奴婢个人觉得并列更好,而道则理解为本质或者前提条件。即做学问,总是越学越多才好,而做研究,则总是需要的假设条件越少越好。”
“奴婢近日在内书堂看了新学里的推理体系,于是有了这样的想法。”
好家伙,陈矩说完,给隆庆整不会了。你说你这么厉害,你来当太监干什么呢?
“你叫什么,多大入宫的?”隆庆不死心地问了一遍,莫不又是个英宗朝王振那样的,科举不顺就自己割一刀,好换个赛道光宗耀祖的。
“奴婢九岁时就被选中入宫,一开始归了高忠高公公的麾下。”
“还真是内书堂培养的人才”隆庆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诶,你给朕说说,你是怎么看待新学越来越多的学问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学多了会不会目中无人啊。”隆庆难得有了点讨论学问的心情,赶紧问了起来。
“正如皇爷问的,奴婢一般是把学问分为应用、学识、原理、假设四个部分来学习的。正如纲举目张一般。奴婢对新学所知也不多,主要是靠内书堂的新书借阅。新学的知识应当是越来越多的,但原理的增加却没那么多。而新学的假设约束反而是越来越少的。”
“至于会不会目中无人,主要还是看是不是真的理解新学了。皇爷,新学的数学里有一个韦恩图,假如我们的知识是一个点,周围全是无知的空白,那么我们基于已有知识认识到的无知就是这个点的周长或者边缘面积,由于一个无限小点直径无限接近于0,那么他的周长也为0。
所以当人们什么都不知道时,人们并不会觉得自己无知,也没有寻求知识的渴求。当这个点变圆圈,越来越大时,他的周长也越来越大,通过已知的部分推导出来当前的知识缺陷越多,越需要完善。所以越有知越无知。真的学进去了,打底是会懂得谦逊的。”
陈矩的一番话,把隆庆彻底整懵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在学问上直接被一个年轻小太监拿捏了。关键前面才默认了这个小太监驽钝。原来是个内秀的。
自己一直把新学的各种内容束之高阁也不是办法。但再看到这小太监,隆庆却是心里膈应,太打击人了。
“这样,朕交给你一个差事,你去内书堂挑几个人,专门负责讲新学的知识按照你说的四个方面重新整理一遍,方便众人学习如何?”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从天子近侍,直接给打发走去整理文字,不是贬斥是什么?好在陈矩也没啥怨言,最近学新学还在劲头上,高高兴兴地领了任务,就自己去内书堂上工了。
对于一个没啥野心的小太监来说,在内书堂当编修可比当天子近侍舒服多了,那可是能干到死的铁饭碗,就没听说哪个天子近侍安稳干到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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