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简直就是急行军。
天边微微泛起亮光时,众人放慢速度,照马帮通常的速度,又走了一个来时辰,进了一间大车店。
看起来,洪家老大洪敏和大车店很熟。
正挥着把大扫帚在大门口扫地的伙计看到走在最前的洪敏,立刻扬声先往里喊:“掌柜的,洪大爷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拖着扫帚往前迎。
“洪大爷这是赶了一夜的路?您老赶紧进去歇歇,前儿掌柜还说起您,说再过一阵子,就能见到洪大爷您了,您老里面请!”
周娥听到一句再过一阵子就能见到,立刻冲王翠递了个眼色,让她跟上洪敏。
大车店里,掌柜人没到,声音先到。
“洪大爷来了!快里面请!今年怎么这么早?怪不得一早上喜鹊乱叫,洪大爷里头请!”
“现如今,能赶早就得赶早了。”洪敏一边和掌柜拱手见着礼,一边笑应。
“也是,这仗一打起来,可不是什么都得趁早。唉,洪大爷,您是明白人,您说说,这仗得打成什么样儿?
这刚刚太平了一二十年。
不瞒洪大爷您说,自从听说要打仗了,我就没睡过安稳觉。
我老子娘,洪大爷您是知道的,大半辈子活在兵荒马乱里头,听说又要打仗了,急得要去求先帝爷。
我好说歹说拦不下,后头我就说她,你去求先帝爷,那不是难为先帝爷么,这么句话,才算把她给拦下了。
唉,洪大爷,您说说这个,这怎么又打起来了?
明明都好好儿的,打什么打?唉,这叫什么事儿!”
掌柜看起来真是忧虑极了。
“劝老太太安安心,再怎么,也不会再乱成先头那样,总是能过去的。”洪敏和掌柜并肩往里走着,说着话儿。
进了院子,周娥跟在扮成伙计的哨探中间,将马聚在一起,卸了货,喂马的喂马,洗刷的洗刷。
李苒做不来这些技术活,干站着过于显眼,就和王翠、沈麦一起,坐在屋檐下的小竹凳上,混在一堆脚夫群里,喝着大碗茶等吃饭。
安孝锐跟着洪敏进了屋。
“这是?”掌柜亲自端了茶,先递一杯给洪敏,再端一杯,上下打量着安孝锐。
“老乔最小的弟弟。”洪敏笑道。
“就是老乔比儿子还疼几分的那个小弟弟?咦,这后生是长得好,你瞧瞧这眼神,多精神!又喜相,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掌柜将茶递给安孝锐,满口夸赞。
安孝锐听的笑起来,“您老夸奖了。”
“这孩子多懂事儿!这后生好!多好呢!怪不得老乔最疼他,你大哥这趟没来?那你二哥呢?”掌柜看起来跟老乔和二乔都很熟。
“这不是不太平,老乔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他当家,这会儿哪儿出得来?”
洪敏抿着茶,接过话笑道。
“也是!唉!”掌柜一声长叹。
“他二嫂刚生了个闺女,还在月子里。
他也大了,去年老乔就跟我商量过,想让他跟着走一趟,今年正好,这孩子聪明得很,也机灵会说话。
走上两趟三趟,我瞧他就算比不了他大哥,也得比他二哥强。”
洪敏一边说,一边笑着拍了拍安孝锐。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聪明漂亮的年青人。
“老乔一家能跟上您这样的东家,真是前世修来的大福!”
掌柜坐在旁边,和洪敏说话。
这会儿大车店里只有十来个散客,象洪敏这样的马帮,就他们这一支,掌柜的很闲。
“头一回见老乔,我记得清清楚楚,高倒是挺高,干瘦,塌着肩膀,看谁都小心翼翼,那样子,就是个讨饭花子。
他还真是讨饭花子出身!
也就两三年,这声音也洪亮了,腰板也直起来了,人也胖了,红光满面的,往那儿一站,一看就是个大掌柜了,可是不得了!
唉,您说,这太太平平的多好!
打什么仗啊?
现如今,这不是挺好?这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唉,从听说要打仗起,我就没睡沉过!”
掌柜的又拧起眉叹了起气来。
“你这里还太平吧?”洪敏看着掌柜问了句。
“太平倒还太平,这会儿还没打到这里,还算太平。
就是,这几天,隔三岔五的有人来查,说是查什么细作,还说有江洋大盗。
再怎么,也是打起来了,总是不如从前,您说是不是?”
掌柜一边说一边叹气。
“江洋大盗我来前也听说了,还有画影,两个女人,这细作是怎么回事?这我没听说。”
洪敏看着掌柜道。
“细作是我们县里的话。
您也知道,我二姐那大闺女,不是嫁给了县尉的二侄子么,有点亲,县里的差役过来,给我漏了点儿话,说什么江洋大盗不要紧,查细作才最要紧。
那江洋大盗的画影我这儿就有,没贴出来。
我这大车店,来来往往除了马帮,就是穷脚夫,江洋大盗能看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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