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钟声,并没有因为平江府昨夜的风波而迟致。
钟声响起,却不见日头一同升起,阴沉的天空上,散落着淅沥沥的小雨。
卯时还未到,平江城外的淮盐制盐场,便被府衙捕快,军卒包围,上万厢兵,将偌大的制盐场围个水泄不通。
两浙路都转运使站在空荡荡的盐场里,看着昔日繁盛忙碌的制盐场,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李光也站立在雨中,倒是不如张茂一般惆怅。
而韩浩,虽然冷脸阴沉,但是内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却更为浓烈。
提举茶盐司文吏王淦,拿着笔簿,冒着雨,在雨水中记录丢失的盐垛,统计盐场所有损失。
张窦站立在雨中,满脸寒冷,他是如何也想不到,眼下是发生了何事。
那群盐盗,分明就是他自己豢养的家贼,为何,在出去办事之后,他吩咐的事没办成,反而,把自己家的窝给端了呢?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了。
这茶盐司每日晾晒的盐,有几十万斤,这一日的盐,全部丢失,那可是要杀头的,他当真是不知晓,这几十万斤的盐,为什么一夜之间,就丢失了呢?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任何人,都想不通,即便是看热闹的,以邢狱出生的韩浩,也觉得匪夷所思。
此间,王淦小跑到诸位官家面前,十分卑微且胆颤说道:“回,诸位官家,初步统计,损失官盐大约三千石左右,合计,三十万斤上下,总值,约三十多万两白银……”
听到这个数字,张茂双手颤抖,眼神飘忽不定,满脸愁绪。
他看向李光,十分愧疚说道:“长林无能,要害诸位官人一同受罚了,但,诸位放心,此事,长林一定一人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到任何人的。”
李光无奈一笑,说道:“只怕,此事长林兄一人无法承担吧?我等同为两路一府最高官员,出了这等大事,若是不给圣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即便无罪,也要受诛的,长林兄,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此事吧?”
张茂立即看向了韩浩,但是韩浩依旧面无表情,张茂知晓韩浩在隔山观虎斗,不过,他已经无法再怪罪韩浩了,此刻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韩浩仁至义尽了。
他那个儿子,这十数年,在平江府干的勾当,惹出来的麻烦,有多少是他韩浩摆平的,已经数不胜数了。
眼下,遭此大难,他隔岸观火,也是人之常情。
是以,张茂只能把目光看向了刘灿。
刘灿立即躬身,说道:“三十万斤的食盐,一夜搬空,此等人数,只怕不下数千人,而且,还要悄无声息一路畅通带走,寻常的盗匪,只怕,难以做到。”
李光立即说:“本官赞同,韩提邢,你这提刑司可是太失职了,这平江府乃是东南都会,突然冒出来数千名盐盗,尔等,居然不知,如今打家劫舍,盗取官盐,杀人越货,你提邢司,只怕难辞其咎吧?”
韩浩立即拱手,说道:“下官失职,还请李知府责罚。”
李光微微一笑,倒是不说责罚,而是看向了张茂。
张茂心急火燎,眼下,这等事,要是传出去,他这两浙路,只怕就要成为朝堂口诛笔伐之地了,他张茂被诛九族是必然。
张茂立即说道:“我等万死难辞其咎,但,圣人的损失,以及那伙盐盗,必定要除掉,还是,先商量对策吧?”
李光立即说道:“禀告圣人,恳请圣人派大理寺,刑部,来督查此案……”
张茂一听,魂都要吓出来了。
他立即着急说道:“如此,我等都要被革职查办了,李知府,在下实属不忍牵连诸位,还是,先自身解决吧。”
李光心中不屑,随即问道:“那,长林兄,觉得如何自身解决呢?”
张茂立即说:“此事,由本官一人制定对策,两位官家,就不要多过问了,免得引火烧身。”
李光随即拱手,说道:“那就有劳长林兄了。”
李光说完官袖一甩,便径直离去。
韩浩也不多留,只是吩咐了刘灿在此等候差事,随即便追上李光同去。
见到人走之后,张茂气愤骂道:“孽子,你给我过来。”
张窦心如死灰,踉跄走到张茂面前,跪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刘灿急忙为其遮雨。
张茂打开刘灿手里的雨伞,冷声质问:“真的只有三十万斤官盐?没有其他的了?不止吧?”
张窦面如死灰,说道:“还有十万斤辽盐。”
张茂气地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他咬着牙问张窦:“如今,你告诉我,该如何办?你,我,都可以死,我们满门都可以被抄斩,诛九族也无妨,如何能保住张婕妤,如何才能?”
张窦摇头,满脸悲愤说道:“只怕,天要亡我张氏了。”
张茂也十分悲愤,看着波涛汹涌地海面,冷酷说道:“我张氏可以灭,但是,张婕妤一定要留下来,他怀有龙种,我张氏寒门出生,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绝对不能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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