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父亲一样是个滑头。”
李治往巨熊嘴里的塞一块糕饼,又看了云瑾一眼。
“小婿与家父不喜内斗。”
“政治即人事,你父亲是一个脑子简单的,跟外敌作战,敌人就是敌人,目标明确,只想着打败敌人就好,自家的人事则不同,就好比是八匹马拉一辆车,有向前的,有向左,向右的,甚至还有向后用力气的。
身为御者,这个时候就要约束那些马匹把力气往御者需要的方向走,想让他们上前,他们就要上前,后退就后退,马匹的想法不能与御者的想法不同。
听话的给奖赏,老迈了就换掉,不听话的要鞭挞,鞭挞都不能使他与御者同行,那就杀了他,杀掉之后还要用他的皮肉骨换钱……不可浪费。
你父亲养着一匹老马,至今都不肯更换,还要骑着它上战场,这是取死之道,你这样天资聪颖的人间好儿郎却守着安定这个脑袋有问题的女子死活不肯撒手,不愿意去品尝外边女子的美好,这就是愚蠢,且暴敛天物。
你父亲这样的名将,就该骑最烈的宝马,杀最强的敌人,而不是骑着一匹羸弱的老马,宁愿站在一边看旁人斩将夺旗,获得无上武勋,也不肯更换掉那匹老马。
你这样俊美无俦的少年,就该放开心胸,在最好的年纪里,享受人间最美好的东西,而不是为了一个不好的女子继而放弃全天下的美人。
太……浪费了……”
此时此刻,李治不是一个皇帝,也不是一个父亲,这一番话证明,他此刻只是一个男人而已,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心中充满嫉妒的男子。
很明显,他羸弱的身体,与他的雄心壮志毫无匹配之处。
云瑾瞅着李治独眼里迸射出来的盈盈光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负责记录皇帝的言行举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记录了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在《起居注》上看到皇帝与除过皇后之外的女人有什么纠葛。
这很不对劲,要知道,当年他可是把武媚家的女眷祸害了一个干净,连外甥女都没有放过。
如今,面对充盈的后宫真的就心如止水了?
云瑾觉得自己应该跑的快一些,现在的皇帝很不对劲。
“陛下只看到枣红马,还没有看到家父桌案旁的花缸里放了多少支用秃的毛笔,家父恋旧,所以,对陛下的忠心才能永恒。
至于思思,陛下觉得她骄纵脾气坏,还有些刻薄,但是呢,小婿可不这样看,说起来不怕陛下笑话,小婿看思思那里都好,绝非外边的那些妖艳的贱货所能比拟的。
小婿如今只求尽快完婚。”
李治说完那些话之后,可能自己也感到吃惊,现在听云瑾这样说,就叹口气道:“劝君惜取少年时,也好,朕明日就会下旨恩准你与安定的婚事,去吧,回长安准备婚事去吧,少府监会准备好一切的。”
云瑾沉默片刻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小婿知晓了,金缕衣不要也罢。”
李治幽幽的道:“满腹锦绣无处施展,你就不觉得可惜吗?”
云瑾道:“家父命我造出‘雨过天晴云破出’的好颜色,小婿至今没有头绪,婚后有时间了,正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说罢,就朝皇帝三拜之后,就倒退着离开了紫薇宫,等离开大门之后,就转身迅速的离开了,李治没有从云瑾身上看到半点的留恋或者遗憾。
巨熊的耳朵被李治抓的太紧,导致巨熊嘤嘤的叫唤一声,李治连忙松开手,低头抚摸着巨熊的大脑袋道:“云家的人就是这么讨厌。”
云瑾回家的路上,看到一队骑士风驰电掣一般在城中飞驰,虽然这队骑士将原本安静平和的大街搅扰的鸡飞狗跳,洛阳城里的百姓却没有人敢抱怨,只是恨恨的看着飞驰而去的马队。
骑马狂奔的人是太平公主。
云瑾甚至看到了上官婉儿。
不过,她们两个此时非常的狼狈,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火厄。
等大街上的秩序平和下来之后,云瑾就再次驱动战马朝白马寺边上的云家走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碰到白马寺的主持智深大师从家里出来,送他出门的是母亲。
云瑾站在边上恭敬地朝智深大师行礼。
智深大师笑呵呵的道:“世子不想跟随老衲去法门寺迎接佛骨吗?”
云瑾再次施礼道:“上月初,老神仙命弟子前往楼观台观摩《道德经》。”
智深大师笑道:“老子骑青牛出函谷便杳无踪影,西晋末年,道人王浮与僧人帛远展开辩论,但屡辩屡输。无奈之下,伪造出《老子化胡经》,宣称老子西行转生为释迦佛。
帛远则立刻认输,大声说老子为佛之弟子。
你去楼观台悟道,最好从西晋末年之前的经典开始诵读,莫要为王浮,帛远所欺。”
云瑾施礼谢过教诲,发现智深大师手中常年不离手的禅杖竟然不见,连忙问道:“可有高僧大德陨落?”
智深大师笑道:“什么陨落,不过是舍弃了一身臭皮囊去西天我佛处而已,鸡足山的渡海禅师三个月前因为贪吃蘑菇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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