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怀仁和猴子两人坐在同一条木凳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我以前一直以为老王傻,因为让一个没有修行天赋的女子踏上修行,就算是敬亭山这种大宗门都很难做到,更别说他这种小散修了......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假借这由头,给王琼准备了这么多钱。”
纸扎铺外,猴子叹息道。
怀仁虽然不信猴子和敬亭山的人勾结,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没有把脸变回怀仁的模样,更没有对猴子坦白身份。
他跟猴子说自己是怀仁的表弟怀忠,表哥怀仁有急事离开了,让他先守着这间纸扎铺。
一开始,猴子当然不信。只是当怀仁拿出店铺地契,以及说起一些怀仁和他第一次相遇的细节后,猴子就信了,态度三百六十度好转。
“你早说啊,我跟怀仁老弟有着过命的交情,我们两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同理推算,咱两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叫我一声猴哥,在白露县里,保你横行无忌。”
猴哥?我特么怕你反手给我整一句八戒......怀仁认真地看着他,“那我们昨天见面,我向你打探消息花费的几枚灵石,你能还我不?”
猴子板起一张脸,“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贱人,掉钱眼里了......怀仁挤出一抹职业性假笑,“猴哥说得对。”
......
“那个女人很聪明的。自从刘四......刘四就是前天那个被你在纸扎铺里活活锤死的那个小散修。刘四死后,尸体是王琼收的,铺里的血迹也是她清理的。可能因为顾忌你的原因,衙门自始至终都没出过面。
小国家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敢管,皇帝老儿生怕底下人惹事,突然来了个人屠城灭国。
呸,怎么话题偏了......我想说的是自从刘四死后,王琼就一直一个人待在纸扎铺里。刘四人品不怎么样,但这修为在县里还是小有名气,有他的前车之鉴,反而没什么人敢动王琼,可能这些人都以为你是她靠山。
后来,她又往自己脸上抹了两刀......都那样了,就更没什么人对她有兴趣了......”
看着纸扎铺里那个忙前忙后的女子,猴子心里百感交集,他感慨道:“一个人狠起来,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当时她拿着匕首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要自寻了断的,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种魄力。老王在天之灵,肯定很欣慰。”
怀仁朝他翻了个白眼,“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吃窝边草呢。为了活命,为了打消别人对她的觊觎之心,干出这种毁容的事我不觉得奇怪。”
怀仁停顿下,继续道:“我纳闷的是你怎么好意思眼睁睁看着她拿着匕首往脸上抹,却无动于衷。你不说老王跟你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我觉得他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么个好兄弟,肯定不会欣慰。
说不定他巴不得化身怨灵,就算打不过你,也要在你每次行房事的时候,出来吓吓你。”
猴子满脸愁容,“这......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觉得与其让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孤零零在世上,还不如早点投胎。说不定在下面,还能见到老王,下辈子再续父女情。”
怀仁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好死不如赖活着,老王肯定不想刚下去,就看到他女儿。”
猴子叹了口气,“有些事,见多了,心就麻木了。”
看不出你还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怀仁递过去一壶酒给他,示意他大可畅所欲言。
猴子拿起酒壶凑在嘴巴喝了口,片刻后才继续道:“大概十几年前吧,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大概是看上了我手中的糖葫芦,一些逃荒的灾民聚在我家门口。
我把糖葫芦对着他们扔过去,这些人马上开始疯抢,扭打起来。有些人慢了,没抢着,跪在地上嚎啕着求我给点吃的,还给我看他们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有些人过来舔着我那只抓过糖葫芦,黏糊糊的手,还有些人把手往我肚子摸去......
当时,要不是我爹娘及时冲过来护着我,可能我早就死了。我至今还能清楚记得那些人的目光,和镇外那些饿了几个月肚子的狗的目光是一模一样的。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那些已经不算人了。
那时,我还不懂这是为什么。等入夜了,还背着我爹娘,让一个一直服侍着我的贴身丫鬟去给这些灾民送些吃食。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我娘说她回乡下老家去了。那天之后,那些一直聚在我家门口的灾民也都被赶走了。”
猴子说到这,又小口喝了一口酒,“再后来,慢慢长大。我看过镇上面馆老陈为了瞎眼女儿嫁妆,向布庄老板借贷。最后被逼无奈,老陈拿刀抹了布庄老板脖子,自己也被官府的人抓了。女儿因为父亲是个杀人犯,被退婚,自愿被卖入妓院。
我也看过学堂老先生听到孙女被赌桌上输红眼的儿子卖了的消息后,气得当场昏厥。之后听到那些“连自己儿子都教不了,怎么好意思教别人儿子”等的风言风语,勤勤恳恳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先生在某个夜晚羞愧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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