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
晚霞洒满半个天空,映红了大地,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也陆续归家来。
安荔浓站在家门口的杨桃树下,踮着脚看向小路的尽头,远远就看到安国邦扛着锄头慢慢走来。
腿脚不便,安国邦走得很慢。
一边走一边和村里的庄稼老把式聊天,想要确定接下来的几天是否真的无雨,确定会万里无云。
对于收割来说,一个好天气真的太重要了。
在把粮食收回到仓库之前,他们都不敢有半分松懈大意。
“爸爸。爸爸。”安荔浓撒腿跑过去,粉红色的新塑料鞋蹬蹬蹬,异常亮眼。
安国邦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小荔枝。”
安荔浓双手搂住安国邦的手臂,“爸爸,你累不累?”
“爸爸不累。”安国邦笑着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虽然不会也还不习惯当爸爸,但安国邦想要宠着女儿。
看到女儿天真灿烂的笑容,安国邦就好像喝了十全大补酒,所有的辛劳一扫而空。
辛辛苦苦为了什么?
以前是为国为民,但从现在起是为了女儿,为了让女儿有更好的生活。
“爸爸,我帮你拿锄头。”
安国邦当然不愿意累着女儿,但也不忍心拒绝女儿,“你帮爸爸扛一头就好。”
父女两人抬着锄头,雄赳赳,气昂昂。
安荔浓昂首阔步,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安国邦尴尬又笨拙的配合着安荔浓。
“爸爸。”安荔浓回头看安国邦,咧着嘴笑得媚眼弯弯。
“哎。”
安国邦傻憨憨的笑着,脚下一拐一拐的却走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来。
“你的鞋子真好看。”一个赶着一群鸭的小女孩羡慕的盯着安荔浓的脚看,粉红色的塑料鞋,上面还有几朵粉红色的小花。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鞋子。
在石河村,小孩一般都是光着脚,要么就穿草鞋,布鞋是奢侈品。而安荔浓脚上的粉红凉鞋在70年代,简直就是香奶奶高定了。
安荔浓得意的扬起下巴,“我爸爸买的。”
“我也觉得很好看。”这是清河镇供销社唯一的一双塑料凉鞋,据说年初进的货,好几个月都没有卖出去。
安国邦这个刚上任的爸爸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自己的对女儿的宠爱,毫不犹豫的买了。其实,鞋子偏大,但现在的人不管是买鞋还是衣服都不会刚刚好,一般会偏大两码,打着穿三两年的主意。
虽然偏大,像小孩偷穿大人鞋,但安荔浓越看越喜欢,特别是在别人羡慕妒忌的目光下,她就更喜欢,更得意了。
很多快乐来自于对比。
为了炫耀,安荔浓走得更铿锵有力,势必要走出一种‘一脚定江山’的气势来,扬着下巴,像个在母鸡群里展现魅力的大公鸡。
小女孩定定的看着安荔浓的塑料鞋,羡慕妒忌恨要溢出眼眶,“我还没有穿过凉鞋呢。”
“哦。”
安荔浓太理解这种羡慕妒忌的心情了,因为她也曾经有过。
曾经,看到别人上学放学有家人接送,看到同学们有新衣服、新鞋子,她也会羡慕妒忌。有一种种叫‘渴望’的情绪爬上心头,好像蜘蛛网一样缠绕着心口。
小时候,所有的‘渴望’都能用一颗糖打发,但长大后就会明白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求而不得’。
所有‘求而不得’的妒忌都需要自己排解。
排解不了,最后痛苦的也只有自己。
女孩看看安荔浓,看看鞋子,低着头不说话。
安荔浓倒是对这群鸭子感兴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群鸭子,好几十个呢。安荔浓看向女孩手里的竹鞭子,鞭子的一头绑着几根旧布条,轻轻一晃,走散的鸭子就聚拢到一起。
再轻轻一晃,几十只白色灰色的鸭子同时展着翅膀,跑得飞快。
嘎嘎嘎。
安荔浓很好奇,跃跃欲试。
女孩看出了安荔浓的好奇,把鞭子递过来,“你要不要玩?”女孩有些害羞,声音小小的,“我叫白莲花。”
噗。
这名字......很好,清新脱俗。
只是,这人的长相体格,名不副实。
白莲花皮肤有着乡下姑娘日常暴晒后特有的黝黑皲裂,而且她的骨架偏粗壮,属于手粗脚粗的一类姑娘,明明很瘦但看起来依然很强壮。
就是乡下比较受欢迎吃香的好生养姑娘。
同时,安荔浓也发现,石河村的家长很喜欢用‘花’来给女孩子起名,红花、杏花、荷花、春花......百花齐放。
“给。”白莲花把鞭子递给安荔浓。
“谢谢。”
安荔浓接过鞭子,轻轻一晃,鸭子就微张着翅膀呼啦呼啦的向前跑,扑哧扑哧,留下几根白色灰色的鸭毛。
有意思。
白莲花一次次的偷看安荔浓,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好一会才小声问道,“好玩吗?”
安荔浓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玩。”如果在小河或者大草地上,应该会更好玩。
白莲花假装看鸭子,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安荔浓的鞋子上,时不时的偷看一眼。
安荔浓当没有看到,也不拆穿。
羡慕妒忌而已,谁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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