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的目光实在太恳切了。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宋昱也实在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于是放下了手中鲜美多汁的手撕羊肉,叹了口气,擦了擦嘴,坐直了身体。
索科也不由自主地直了直身体,模样活像小学生听课:“帐外的护卫,我都已经屏退……方圆百步之内,不会有人。”
“快说吧!真是急死人了。”
宋昱也不再卖关子了,沉声道:“郎卫将军,可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跟着赵章起兵么?”
索科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距离某个不可言说的阴谋越来越近了!
果然,宋昱冷声说道:“当时,赵章声称是邯郸赵何出兵,屠杀草原部族,乃卸磨杀驴之举!”
“实则不然。”
“赵章的太子之位无故被废,早就心怀怨望,被封到云中郡之后,更是日日夜夜谋划着重返邯郸、夺得王位……为了养兵,不惜竭泽而渔,收取重税,以此来和我楚国商人贸易军械。”
“后来他仍嫌不够,又对草原部族下手,屠杀灭族,以战利品交换军械!”
“不然你以为他哪来的钱,能养活几万兵马?”
索科目光呆滞。
宋昱冷笑着继续说道:“后来事情败露,汝等前去质问……那厮又说一切都是邯郸所为,顺手推舟地将汝等绑上了他的谋反战车!”
“我手里这柄剑,便是赵章搜刮草原部族之后,与楚国商人交易的凭证!”
“不光是这柄剑,此行我带来的三十辆大车上,也俱是草原部族被族灭后赵章搜刮来的战利品……我大楚王宅心仁厚,不愿收受这些沾血之物,如今一并奉还!”
别看宋昱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送来的三十辆大车上的东西,总计价值也不会超过一千金。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衣服、佩剑、首饰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以证明他们的确出自于草原部族,但没有什么过高的价值。
开玩笑。
到了熊午良手里的财帛,还指望他能吐回来?
言归正传——此刻索科极度震惊、愤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怒火滔天而起。
那赵章屠杀草原部族,居然还倒打一耙冤枉好人……可笑我们这些蠢货,居然被赵章的表演所迷惑,成了仇人的马前卒!
可恶!
想必赵章在心里一定会嘲笑我们吧?
索科捧着老友留下的遗物,心里已经信了八分,唯有最后一个疑惑:“楚国人,你们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我?”
宋昱正了正脸色,遥遥向南拱手:“我大楚之王熊良,天威浩荡、明断万里。欲为君子之行、效圣贤之事,不忍世人被贼子欺瞒。”
“我们楚王,是个大大滴好人呐!”
“看着你们被赵章卖了还给他数钱,楚王于心不忍呐!”
索科仍然半信半疑……
当今这位楚王……虽然和草原人打交道不多,但是索科对熊午良的名字也并不陌生……在赵国人的传言里,这厮可不是个什么厚道人……
宋昱话锋一转:“而且话说回来——赵国与楚国,迟早还有一战,能削弱赵国,对楚国来说是好事。故而实情相告,欲使赵国内斗,如是而已。”
索科一下子就觉得合理了!
对嘛。
这才符合南边儿那位无良大王的人设嘛!
宋昱弱弱地补充道:“不过,这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们大王心肠大大滴好了,不忍心你们受骗啊……”
索科已经完全不在听了,权当宋昱是在放屁。
眼下宋昱的话,已经让索科深信不疑,以往的那些疑点,此刻全部连通起来……索科心中怒火蒸腾而上,简直难以用言语描述!
“楚国以实情相告,虽有挑动赵国内斗之嫌,但大鲁部族还是十分感激!”索科说道:“楚国,是我们的朋友!”
宋昱脸上笑开了花。
于是,宋昱一行人将带来的三十辆大车留给大鲁部族,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而后大鲁部族上下得闻此事,一片愤慨!
须知草原部族之间往往都会互相联姻,各个楼烦、林胡部族之间虽有争斗,但彼此大多都沾亲带故。譬如索科的生母,便是已经被屠灭的肖卢族人,几个舅舅都惨死于赵章手中。
此仇不报,岂为人邪?
……
公元前296年(楚王良四年)深秋,刚刚结束内乱的赵国还没歇到两个月,便又爆发出了惊人的内战!
举世瞩目!举世震惊!
草原七十六部族书写千字血书,痛陈新君赵章的丑恶行径,联兵四万,共讨邯郸!
这四万胡人军队之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赵章麾下的老兵,如今一同叛乱,着实让赵章手足无措、猝不及防……正在攻伐燕国的十万远征军四分五裂,顷刻间彼此刀兵相见。
赵军大营火光连天,自相残杀,死者甚众。
要是赵雍在天有灵,见了此情此景,怕是又要被气得再死一次……
恰巧此刻,燕国大将秦开已经率领部分燕国远征朝鲜的军队回防,眼见赵军大乱,便借此机会一并出击——一战大溃赵军,战场上留下了两万多具赵军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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