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安笙背对着身后的顾之言,甚至都没有转头去看他——她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
安笙可能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初那个让自己如此敬重的人,如今居然会因为利益去暗度陈仓,去钻空子。而这次的案子,对于安笙而言,也不仅仅只是她所觉得的公平与正义被打败了,而是那个曾经一步步带着她向前走,一点一点帮她建立起信仰的男人,在这一天,亲手将她的信仰给击得支离破碎。
这种感觉,用一句形象的话来比喻的话,就是……自家的房子塌了。
“我告诉过你,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和正义。对于我们来说,我们要做的,就是赢。”顾之言的声音再次淡然从安笙的身后传了过来,一字一句,就好像是一把匕首一样,毫不留情地插在了安笙的胸口,将她的梦想与信念捣成了泡沫。
“所以——”顾之言见安笙没有说话,便又继续开口了,他稍稍拖长了尾音,从容地看着安笙,俨然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一个手持着无形的匕首,将她捅得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犯疼的杀手。
“我输了。”还没等顾之言继续说下去,安笙便开口道了一声。
安笙道得冷漠,甚至有那么一霎,她感觉自己就好像置身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半点温度,非黑即白,一片冰冷,让她愈发麻木。
“记住一句话:不是真相在裁判中胜利,在裁判中胜利的才是真相——”
这是顾之言对安笙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顾之言的这一句话,让安笙从此退出了律师的圈子……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做律师了。”安笙淡然道了一声,随后抬手,轻轻地拭去了那将要落下的眼泪。
安笙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出,随后又饮了一口啤酒。
也是自那件事之后,安笙的心中就好像生了一个疙瘩一样。但这一件事,她也从来也没有和别人提起过。
过了这么多年,安笙好像也慢慢理解了顾之言当初的那一句话,但即便如此,她原先一直坚持着的信念,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空气安静,安笙说完之后,反倒是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一下——好像……有些事情说出来了之后,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果然,正义感太强的人,不适合这个行业。”安笙无奈地笑了一下,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其实反过来想一想,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也会有自己的律师。”安笙一边说着,一边又重新开了一罐啤酒,小声地嘀咕了一声:“而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一个顾之言的区别吧……”
不得不承认,顾之言很厉害,但,安笙却再也崇拜不起来了。
安笙说罢,目光便不忍望向了远处在灯光下的那一片海域,眼神之中的那份惆怅好像又浓了一分。虽说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像真的没有之前那么堵得慌了,但是顾之言当初给她建立起来的信仰,再也不见了。
安笙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转而又重新落在了陆司祁的脸上。
柔和而又温暖的灯光轻盈地落在了陆司祁的身上,此时的陆司祁,好像比往日里的更温柔了。
可能也恰恰是因为如此,让安笙想都没想地继续开口问了一声:“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这些经历了,对不对?”
语毕,陆司祁原先那平静的眼中便跟着浮上了一丝诧异——这件事,安笙怎么知道?
“你……”陆司祁微张着嘴,一时语塞。
“谢谢你。”安笙盯着陆司祁看了一会儿后,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了一声。
安笙说罢,陆司祁眼中的那一份诧异便又更浓了一分——安笙的这一句感谢,似乎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陆司祁愣了一下后,顺势转过了脑袋,望向安笙的时候,眼中的那抹温柔依旧:“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明明已经都知道了,还这么耐心地听我说了一遍。”四目相对,安笙看着陆司祁这副意外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可爱——刚才她在说的时候,陆司祁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之前就有听时箫提过一句,说陆司祁有向他打听过她以前的经历,再者,按照陆司祁的性格、按照安笙对陆司祁的了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去了解。
只不过,令安笙意外与感动的是,即便陆司祁已经知道了,却始终没有和她提过这一件事。她也知道,这不仅仅是尊重,更多的,是一份爱护。
“当然,还要谢谢你……”安笙说到这儿,却又不禁停了下来,她看着陆司祁,神色愈发得认真严肃,她微张着嘴,沉默了片刻后,才终于开口补充道:“谢谢你,让我改变了自己。”
语毕,陆司祁的眼中便又跟着掠过了一丝诧异,他疑惑地看着安笙,不语。
难得看到陆司祁会有这么多的问号,这让安笙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因为,从那件事之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挺低迷的。直到后来在荧幕上看到了你……”
安笙那么低迷,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信仰崩塌。对于安笙这种从小就一帆风顺,从小就没有体会过失败是什么感觉的人来说,一下子经历了这种事情,对她的打击也是很大的——除了她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自信,还有她那惜之如命的自尊。
但好在老天没有封闭她所有的光源,在安笙觉得自己会从此坠入那一片黑暗中再也爬不起来了之后,陆司祁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这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微光一样,拉着安笙一起走出了黑暗。
这种感觉很神奇,好像蕴藏着一股无形的能量一般——能治愈人心,能拉着她走出低迷,然后让她发现,其实被治愈,也是一件十分温暖的事情。
安笙顿了一会儿后,才不忍垂眸,害羞地笑了一下:“所以我一直说,你对我而言,就像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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