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做了几天噩梦,每个梦境都近乎是一样的,罗兹梦见自己被困在一处湿漉漉的昏暗洞穴中,无数长满白色绒毛和锋利大螯的蜘蛛围着他,一面吐丝,一面发出咯咯的敲击声,无数的小眼睛中闪烁的寒芒,像冰锥一样戳得他浑身疼痛。
罗兹一惊醒,就会看到那个魔法师坐在徒剩余烬的火堆旁,环绕着他们二人的大树上,爬满了“掏肠妇”,一如梦境中的蜘蛛洞窟。
“秃毛的懒驴,你知道我的宝贝儿们有多饿么?”魔法师在用一颗黑黝黝的磨刀石,刮擦着手中的镰刀,尖涩的声响简直要把罗兹的脑浆搅出来。
魔法师每次都这么说,催促身为向导的罗兹继续带路,佣兵敢怒不敢言,要知道他们可是在用两条腿追赶骑兵,后发先至,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日下来,罗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好几次吃着干粮的时候就睡着了,继续在噩梦中沉沦,他很好奇,难道魔法师就不累么。没有代步的工具,睡得少,吃得也少,除了脸颊仍旧是那么苍白枯瘦外,魔法师未见一丝疲态。
罗兹小心的暗中观察着这位年轻人,他不论什么温度都穿着羊毛纺的黑袍子,带着兜帽,袍子下面贴身的亚麻里衣也是黑色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呛鼻的气味,使用的武器不是法杖,而是把镰刀,镰刀的杆部是一根扭曲多节的木头,大小形制与农夫刈麦子的工具没什么两样。
“我可是出身自传承久远的魔法家族,懒驴,我准许你叫我大师。”说这个话的时候,魔法师用鼻孔朝着佣兵。
谁知道这个没有姓氏,拿外号当名字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罗兹腹诽到,多年的佣兵生涯中,他见过无数个这样装腔作势之徒,都是些言过其实的骗子,偏巧现今这位的底牌罗兹看不清楚,只好曲意迎逢。
魔法师骨铭的步履峻急,遇到荆棘丛生之处便挥镰开路,他割断的植物会凋零枯萎,这种古怪的能力,罗兹觉得似曾相识,他心中一紧,想起来那位僵尸武士的大剑如出一辙,不过对方是切在血肉上。
“这算不得什么本事,告诉你也没关系。”看到佣兵婉言请教,魔法师不禁卖弄起来,“舞刀弄剑了这么多年,连诅咒金属都不知道么?”
诅咒金属,罗兹固然听说过。
传闻的开始,是一批困苦的人想当山匪混口饭吃,没有钱财去购置装备,打起了墓地陪葬品的主意。城镇外的乱葬岗埋了些伤病老死的战士,他们稍微值钱的甲具已被家人和远方亲戚继承了,可出于某种象征意义,通常会带着把缺口密布的的武器入棺,
对于穷到一根寸长的铁钉都没有的人来说,乱葬岗仿佛一座充满希望的武器库,于是他们拿着木铲席卷了那里。
落入盗墓者手中武器的大致分为两类,占大多数的一类是锈迹斑斑的,拿块稍硬的石头一碰即断;极少数的一类能保存得完好无损,一过清水光洁如新。
自觉有些运气的盗墓贼,就兴高采烈的拿着这种坟地里掘出的“新”刀剑上山了,起初他们的事业很顺利,附近给小商旅提供护卫的佣兵们声称山匪疯癫凶残,被他们的武器割伤会带来成倍的虚弱感,一时间当地的城镇由于商路不畅,经济都萧条了不少。
但没过几个月,活跃的山匪们逐渐沉寂下来,直到有个胆大的外来游侠摸上他们的木寨,才发现,山匪们都莫名的死去了。
镇民们担心是出现了瘟疫,请来了医师去验尸,医师回来后只是面无血色的摇摇头。
“太惨了,所有的人都是死于营养不良带来的极度衰弱,但那里有明明成堆的面粉,有些死者的胃里甚至填满了腌肉和面包。”
再后来,大城市某个神殿里的牧师去调查在该地区流传的恐怖事件,揭开了让居民们畏惧多时的故事真相,所有不幸的源头都来自那批从乱葬岗中盗走的武器,在传闻的末尾,那批武器被回炉重铸,烧结成一堆废铁,附近的城镇也再无陪葬武器的习俗了。
“但是,诅咒金属活人不是不可以使用么,也没听说威力会有这么可怕……”
在骨铭一脸鄙夷的注视下,罗兹说不下去了,他遇到的使用诅咒金属的对象,不是僵尸武士,即是魔法师,这些问题就他们来说,算得上什么呢。
“我的宝贝儿们手上戴的,也是诅咒金属。”魔法师指向“掏肠妇”手脚上钉嵌的铁爪,他阴恻恻的笑道,“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不介意暂时让你借用些武器。”
“小人愚钝,这样的宝……宝物给小人用也是浪费。”罗兹结结巴巴的推辞到。
魔法师口中的宝贝儿“掏肠妇”,罗兹认出来了,不外乎食尸鬼的一种,因为个人的恶趣味,这些食尸鬼全部是用女性精灵的尸体制作的。
罗兹不知道男女性别对亡灵的战力有什么影响,可感官上,他发自内心的瘆得慌。
追上了骑兵营的主力部队,魔法师骨铭依然没有放罗兹归队,他少有的夸奖了佣兵,把对罗兹的称呼改成了“识途的懒驴”,让佣兵随自己游离于军队之外,表面上担任着骑兵营魔法援助的任务,内里未受到任何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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