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道远看到的是“〨”这个字符。
这个字符是档案中的一份契约书上的、而且位于不起眼的左下角,跟它一起出现的还有“O”、“〡”、“〣”这三个字符,但这三个字符很容易让人忽略,不像“〨”那么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任道远第一次看到它、就强烈的刺激了一下记忆神经.
任道远在看完全部这份档案、准备把它们放回档案袋时,片刻的精神放松,“〨”才又从他的脑海里“跳出来”、刺激了一下任道远的记忆神经,让他突然有了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
任道远由“〨”、想到了“〩”。
确切来说任道远既不认识“〩”、也不认识“〨”,但是,当“〨”出现在一份契约书上时,让任道远的记忆神经受到了刺激,少年时的一件往事、从他的记忆深处冒了一下头,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所以他印象不深、当时就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任道远家祖上曾经“阔过”,一位老祖在乾隆年间做过一任知府,到他父亲这辈已经破落了,虽然不是赤贫、但也不算特别富裕,他父亲做一点儿山货买卖养活全家。
做生意需要本钱、需要流动资金,每当需要进货、家里资金不够时,他父亲就会把家里祖传的一幅字画、或是两只乾隆年间官窑的瓷瓶,拿到当铺换成钱,等货物逐渐售卖、资金回笼后,再去把他们赎回来。
任道远就是在上高中后,他父亲让他拿着当票去把那副字画赎回来,因为好奇,任道远很认真的看了几遍那张当票,他现在还隐约记得当票上有“〧”、“〩”这么两个奇怪的字符,但他对“〩”的记忆很模糊,对“〧”倒是记忆深刻。
虽说“〧”比“〨”少了一横,但任道远觉得两者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内在联系,那么,它们与“〩”有没有联系呢?
任道远在笔记本上记录下“〧”、“〨”后,他决定去找一位认得它们的人问一下,这方面的专家不难找,去当铺呗。
虽然当铺早就打烊、关门了,可公安同志来找,掌柜的还是惴惴不安的打开了门,双方落座,任道远拿出笔记本给掌柜的一看,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着告诉任道远,这不是什么特殊字符,是很常见的“苏州码子”。
并详细告诉任道远,苏州码子脱胎于中国文化历史上的算筹,是唯一还在被使用的算筹系统。
他们用的苏州码子、也叫花码,花码是一种进位制计数系统,主要用途是速记,不止典当行,一些公文、契约、帐表、官帖、私钞等所有涉及经济方面、带有数字的文档中,都经常会出现这种苏州码子。
掌柜的还在一张白纸上,将苏州码子用来代表数字的特别符号,将它们一一对应的写了下来:
0-O、1-〡、2-〢、3-〣、4-〤、5-〥、6- 〦、7- 〧、8-〨、9- 〩、10- 十。
“太谢谢您了!另外我还想问一下,除了商业,还有哪些行业会用到苏州码子?”任道远一边把掌柜的写的纸条、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一面笑着问道。
“那可多了去了,军事、政府文牍、工业建筑等很多都会用到。”掌柜的没了顾虑、其实还是挺健谈的。
“军事?”任道远有点儿懵了,他也当了好几年兵了,从与日本鬼子打游击战,后来去东北打国民党军,可他从没见过苏州码子。
“军队也得记账什么的不是?
早年间的北洋军中,兵士的右边领章上、是由阿拉伯数字和罗马数字组合的数码,左边领章上写的就是苏州码子。”掌柜的说的起兴,干脆一边说着:
“你比如陆军第一师第一旅步兵第一团第二营,第三百六十四号之兵士,其领章号码为:右侧缀标明团号之阿拉伯数码和表明营号之罗马数码“Ⅱ 1,左侧缀标说明他是多少号士兵。”
掌柜的说着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代表364的:〣〦〤。
掌柜的说法让任道远多少有点儿气馁,要是苏州码子应用场景那么广,那就算知道“〩”代表数字9,但对任道远来说、同样几乎毫无意义。
任道远知道此时天色已晚,于是他就此告辞了,掌柜的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就在任道远转身准备说“谢谢、再见”时,老掌柜突然笑着抬起手来,指着斜对门的人家院门说道:
“你看看那块门牌!
那上面就有苏州码子,你看看我家大门左边也有,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喽!”
任道远走过去一看,墙上果然有一块蓝底白字的门牌号码牌:
右边是竖着的四个繁体字:白树胡同,左边竖着三个繁体字:内二区,中间,上面是阿拉伯数字:47、下面正是苏州码子:〤〧。
“太谢谢您了!”任道远多少有点激动的再次与老掌柜握手致谢,这到让他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谢的。
门牌号码!
任道远是在部队即将南下时,被组织上临时抽调到还未进城的公安队伍里的,组织上在河北定兴县庞各庄村办了一个训练班,对他们进行了短期培训,其中就有“早在1915年, 京师警察厅进行户口调查时,将‘编订门牌’、作为户口调查的必要环节”这一段,以便让没有进过北平这种大都市的同志、先初步了解一下北京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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