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廖氏的罪罚,不仅百姓们有些蒙圈,府衙的官吏们也很意外。毕竟,案件清晰明了,罪罚依律也十分明确。只是没有想到,大人没有判绞刑,而是判了绞监候。
不过,大人向来心慈而闵人之苦,这么一想,结果好像也没有那么出乎意料了。
“大人!”王茂平刚回到二堂,拿起茶杯抿了两口茶水,差役便走了进来。
“怎么了?”
“邹氏想要见廖氏一面。”
“那就让她去吧。”
想来邹氏今天也在围观的人群中。之前她想要见廖氏一面,就被王茂平以时候未到,暂时拒绝。
如今公堂已经结束,两个人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养母,也是时候见上一面了。而王茂平之前,并没有告诉廖氏收养她孩子的是她所熟识的人。
有些真相还是面对面说出来的好。
“是!”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但肇原府衙的大牢,却仍旧让人感到阴冷憋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随着狱卒走下台阶之后,挎着篮子的邹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昏黄的长廊,周围的一间间牢房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让邹氏跟紧了狱卒的脚步。
“就是这里了,有什么话快点说!”狱卒嘱咐了一句,随后返回了有些通风的台阶处,感觉那股憋闷,好像少了一些。
邹氏往牢房里望了望,一片黑暗中,似乎能够辨别出一团黑影,蜷缩在角落。
“槿娘,槿娘!”
声音并不大,这个称呼廖槿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于是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拄着墙壁站了起来,从黑暗中走出。双手握着栏杆,打量着外面的人。
“槿娘,你不认识我了?”
“紫桑姐?你还活着?”廖槿虽然还有些不太确定,但声音却提高了不少,还带着一丝惊喜。
“是,是我!我还活着!”看到对方认出了自己,邹氏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你活着真的是太好了,如今住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在醉栖楼的时候,紫桑对她颇为照顾,如今见到旧人,总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邹氏并没有回答,因为她不能让话家常耽误了时间。左右看了看,放低了声音:
“槿娘,你的儿子很好,千万不要担心。”
“你说什么?”廖槿有些猝不及防的抬高了声调。
“嘘!”邹氏赶忙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小声一些,随后才开了口:“当年……”
等到邹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之后,廖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紫桑姐,谢谢你,谢谢你。”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醒来得知生下死胎时撕心裂肺的痛苦,沉浸在悲伤中的她,对于紫桑被罚差点丢了半条命的消息,没有给予半点反应。
而真相却是紫桑的满身伤痕,换来了自己孩子的生机。在死里逃生了之后,还收养了他。这样的恩情,她这辈子真的没有办法去还了。
“紫桑姐,下辈子,廖槿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邹氏手伸进栏杆,将她拽了起来,随后继续开了口:
“我将真相告诉你,并不是要什么报答,而是因为你是喜杨的亲生母亲,你应该知道。”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她也是当娘的人,能够对廖槿的痛苦感同身受。
“喜杨?”
“嗯,我和当家的在春天的时候将他从养济院接了出来,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杨树发了芽,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提起儿子,邹氏脸上带着笑意。
“喜杨,真是个好名字啊!”廖槿将名字记在了心里。
“槿娘,喜杨一直都知道,我和当家的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所以,你想不想——”
虽然邹氏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廖槿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于是用力摇了摇头“永远不要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是谁。”
“可——”
“答应我!”她的身份带给儿子的也只有伤害而已。
“好!”邹氏点了点头。其实如果她是眼前之人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看到她答应,廖槿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那,你要不要见一见他?”不相认,还不能相见的话,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虽然是绞监候,但到底能不能保下性命,谁也不知道。而即使能够逃过一死,需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可想而知。
所以邹氏并不想让她抱着遗憾去面对以后。
“不用了!我不想以这个样子见到他。紫桑姐,和我说说喜杨吧!”
即使不相认,她也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以囚犯的身份,去见她的孩子。
“好,喜杨那孩子……”
“赶紧出去吧!快点!”狱卒的催促声从长廊的尽头响起。
邹氏赶忙将篮子中的碗筷端出来,顺着栏杆递了过去:“槿娘,今天这豆腐是喜杨跟他媳妇一起做的,你尝尝,尝尝!”
“快点,别磨蹭了!”
“哎,来了,来了!”邹氏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赶忙挎起篮子,快步走了出去。
而牢房中的廖槿则是捧着盛满饭菜的碗,大口吃了起来,泪水不断地顺着眼角滑落。
这样已经很好了,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过着平静的日子。像她暗无天日的人生中,偶尔会做的美梦。
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即使不见面也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
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廖槿渐渐地睡了过去。
“夫君,廖氏被判绞监候?”散值刚回到内院,就听妻子开启了话题,显然也听说了过堂的结果。
“嗯!廖氏需要等待的就是卷宗上呈到朝廷。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吧。”王茂平开口道。
“可,这案子也许还没有到刑部,就会被返回重审。”
安初筠知道,丈夫对于廖氏充满同情,所以也猜到了今天这个结果。但廖氏的结局,并不是丈夫能够说的算的。先不说朝廷会不会网开一面,就是按察司这一层,还不知道能否顺利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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