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日时分。
已经到了吏员下班的时候,秦落衡也整理起今天写的竹简,就在他们把竹片放进书箧,门外又来了两人,秦落衡跟阆等人对视一眼,乖乖的又把竹片取了出来。
秦朝加班是常态。
商君曰:以日治者王;以夜治者强;以宿治者削。
当天能把政务处理完的国家,就能在天下称王;拖到当夜处理, 国家也能变强,但如果拖过了夜,明天再办,这样的国家就削弱了。
秦朝官府提倡的是‘无宿治’。
就是要求官府当天的公务不能拖过夜。
在商鞅看来,如果能不拖延、迅速快捷的处理政务,那些贪官污吏们就没有上下其手的空间, 徇私舞弊、贪污腐败也就被杜绝了。
这一条也是被官府严格的执行着。
因而......
只要大堂有人来, 令史启就必须一直坚守,直到大堂再也没有人来做医学鉴定, 那时令史启才能离开。
这次来的是个孕妇和另一个女子。
两人在邻里发生口角,以至于大打出手,被邻里劝开架后,孕妇肚子疼,怀疑流了产,就想过来做检查,然后告官,而跟她打架的那名女子则坚称孕妇是朔事(月经)。
孕妇的身体情况由令史启查看。
至于更深入的妇科检查,则是由专门的狱衙隶妾检查,令史启只负责根据这名隶妾说的情况,判断孕妇是流产还是朔事。
秦落衡等人往后退了数步。
但不知那名隶妾是怎么做的,竟弄出来个死婴,令史启也是连忙上去查看了死婴情况, 隶妾则是继续做起了检查。
整个过程让人极度不适。
不少史子也没想到会看到死婴,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 当场干呕起来。
秦落衡脸色微微发白。
他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画面, 而且令史启是一脸平静,仿佛对眼前的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完全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神色镇定的可怕!
检查还在继续。
秦落衡等史子继续记录着。
......
狱衙正堂内。
狱曹狎伏案处理着堆积如山的简牍,神色并不轻松,尤其是看到狱吏郑安的案件还没任何进展时,更是眉头紧皱,他提笔,却是怎么都落不下,就在凝神之际,突然听到门口有小吏来报。
说狱掾回来了。
狱曹狎当即大喜,顾不得整理衣冠,直接就出去相迎了。
他是狱曹,统管整个狱衙,狱掾其实只是他的一个下属,按理来说,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出去迎接。
但狎却是知道。
自己的这个狱掾非同一般。
此人关中氏族中的咸阳华氏出身,乃宗室旁亲,若非当年被牵扯进一件大事,以至于被连削数级,以华聿的能力早就晋升朝堂了,哪里还会待在一个小小的狱衙?
即便如此。
华聿依旧是任劳任怨,从来没有任何的抱怨,矜矜业业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在他手中,还没有一起冤案发生,这样难能可贵的好下属,他怎么可能不上心。
他虽是狱曹,但狱衙内的狱吏,基本都信服华聿。
虽然有些无奈,但狎是甘于接受目下现状的,毕竟各方面而言,他确实不如华聿。
而且随着战争平息,狱衙越来越受青睐,不少中层官吏开始把目光放在了狱衙上,想通过破案的方式,来给自己的子嗣镀金,以期让他们实现快速升迁,而有华聿在,很多事情都会好处理不少。
毕竟......
咸阳华氏的名号在这。
其他人再怎么,多少也会忌惮一下。
出门后,没走几步,狎就看到了华聿的身影,笑着道:“华狱掾,你这办案一去就是数日,我可算是盼到你回来了。”
“下吏只是一个狱掾,岂敢让狱曹亲迎,狱曹折杀我了。”华聿连忙作揖行礼,同时蹙眉问道:“但听狱曹之言,近日狱衙内似有事端?”
狎伸手把华聿扶起。
低声道:
“狱衙内确有事端。”
“狱掾不在这几日,城外不远的旬乡,发生了一起盗窃伤人案,原本这案是由狱吏郑安负责,但一天过去,狱吏郑安对此案是毫无进展,衙内不少狱吏就对这案有了心思,想争夺办案权。”
“方才几名狱吏还在大堂起了口角。”
“我也是当场喝止了那几名欲争抢的狱吏,但随后我去看了狱吏郑安写的封诊式和相关爰书,上面全是教条式的注文,案件没有丝毫的进展,若是继续让他负责,这案件恐怕就断不了了。”
华聿眉头紧皱道:
“既然这郑安不会破案,他是怎么进到狱衙的?”
狱曹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
“这郑安是内史属官,铁官丞郑玄之子,非是考核录用,而是被人直接调派过来的。”
“何人调派?”
狱曹苦笑道:
“华狱掾,你这就为难我了。”
“我就一小小狱曹,哪知道那么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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