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睿亲王府世子爷住进城外王府别业,平江府刘府尹这颗心就高高吊在了嗓子眼。
他中举后就到京城候考,到中了进士再到外放,在京城住了十三四年,对这位世子爷的作派不说一清二楚,至少知道个八八九九。
他半点没敢指望过能得这位世子爷的青眼,只求着别出事,那就是上上签菩萨保佑。
世子爷一住小半年,安安稳稳清清静静,等到世子爷回去京城再回来,刘府尹这心放下又提起,这一回也就是微微提起,和平时差不多安定从容了。
唉,没想到,这祸事还是没能避过去!
刘府尹灰着张脸,愁眉苦脸,背着手,直奔心腹幕僚曹先生那间小屋。
“东翁怎么来了?”曹先生正在回复公文,见刘府尹掀帘进来,急忙放下笔。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出事儿了!”刘府尹坐到曹先生对面,一声长叹。
“出什么事儿了?”曹先生吓了一跳。
“刚刚,石滚过来了。”刘府尹压着声音。
曹先生眼睛瞪大了。
是那位世子爷的事!这可真是出事儿了,好在,府尊没说出大事儿了,出事儿,和出大事儿,大不一样!
“说了什么?”曹先生伸头往前,一脸紧张。
“抱怨!说是回回经过昆山县,都惹一肚子闲气,说路不平,说看什么没什么,想看看蚕桑,连蚕都是个黑点儿。”
曹先生勐咳了一声。
这会儿正是孵蚕的时候,那蚕,可不就是一个个的黑点儿!
“说教化不到,民风不好,说了一刻多钟,全是昆山县的不好,连片树叶儿都不好,不够绿!”刘府尹说到不够绿,曲指在桌子上用力敲了两下。
“专程过来抱怨的?”曹先生屏气问道。
“说是顺路,可这个顺路,嘿,他有什么事,能顺到咱们这府衙?”
“那,石滚石爷这是自己个儿过来抱怨,还是领了吩咐?”曹先生接着问了句。
“他没说,唉,要是自己个儿过来,他敢这么抱怨,那肯定是听他家世子爷抱怨的更多,过来这一趟,递个话,把惹他家世子爷不高兴的人啊事啊东西啊,挪走搬开,一来讨好了他们世子爷,二来,他们世子爷高兴了,他这差使也就好当了不是。”
刘府尹没敢想石滚过来抱怨,是给他透话,他跟石滚没那份交情。
“东翁这话极是!”曹先生捋着胡须表示赞同。
“要是领了吩咐……”刘府尹看着曹先生,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石爷要是领了吩咐来的,那他这一趟,就不是来抱怨,而是来吩咐了!”曹先生一脸惊悚。
“可不是!”刘府尹勐一拍桌子。
“昆山县怎么惹着世子爷了?黄县令多和气的人,又周到,也能变通,因为那个小妮儿?那小妮儿家是昆山县的,可那小妮儿早就住到平江城了。”曹先生拧着眉,困惑不解。
“唉,我一直担心昆山县,特别是世子爷看上那个小妮子之后!”刘府尹唉声叹气。
曹先生高抬着眉毛,一脸纳闷。
“黄显周这个人,唉!”刘府尹摇头叹气,“他是壬子科进士,我是乙卯科,我头一回认识他是在一个文会上,请了两三位新科进士,其中就有他,就数他对人最和气,对我指点也最多。
“后来,他选到户部历练,我有事去求过他两三回,回回都极好,像你说的,周到体贴,知人情懂变通,我当时以为,他必定青云直上,说不定还有入阁拜相。
“我考中那年,他点了清池县令,清池是大县,我想着这也许是要重用了,宰相必起于州县,对吧,后来他调到慎县,再到昆山县。
“他初到昆山县时,接到吏部文书,我辗转了一夜,深为惋惜,后来!”
刘府尹一声长叹。
“见过他之后,我就知道,他为什么一路往下了!”
“为什么?”曹先生听的津津有味。
“他能上不能下!他头一回到府衙,我像当初在京城一样待他,谁知道他阴阳怪气,处处别扭,句句话堵得我胸闷气短。”
“呃!”曹先生惊讶的抬眉瞪眼。
“后来我写信给几位同年,有知道他的,说他恃才傲物,心怀不忿,他肯定觉得我不配当他的上峰,他考了二甲第六,我二甲末尾,他必定瞧不上我,想来~”
刘府尹拖着尾音,撇着嘴。
“只有一甲和二甲前五,才配当他的上峰,别人都不配。大约,他也瞧不上世子爷。”
“唉,怎么是这么个人!”曹先生拍着桌子,一脸惋惜。
“他自作自受!”刘府尹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还连累了咱们,你说说,咱们怎么办?”
“东翁运道好,东翁看看这个,昨儿送到的。”曹先生站起来,从一堆待处理的公文中抽出一张,递给刘府尹。
这是一份户部公文,封套上两浙路漕司帅司宪司一圈儿的批复。
刘府尹翻开,一眼就扫完了,惊讶道:“派到咱们平江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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