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随着长清道者出了虚无殿,过了小广场,下了九层台阶,撇了原路,择了另一条石径下山。长清道者行在前面,不言不语,肖逸便也乖巧,不问东西,只是默默地跟着。
这一路上多是楼堂院落,越往下走,越是密集,再往下就是连排的小房屋,多是普通弟子的居所,虽然略显简陋却也不失雅致,自然静谧。
路上的崇真教弟子渐渐多了起来,路上碰到,多是恭立道旁,向长清道者问好。长清道者总是微笑回应,无一例外。
肖逸初时与有荣焉,心中不免有些自得,但是过了片刻,却从众弟子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异样:众弟子恭敬有之,却独缺了由心的敬意。
从一排弟子居所前过去后,房屋渐渐稀少,零星地布着几个矮墙小院。长清道者仍不停步,一直行至最边上一处小院时,才推门而入。
院中摆着石桌石墩,其他再无别物。房有三间,一明两暗,中间为客厅,东边为卧室,西边书房。
书房内三面摆着书架,道德经、南华经、清静经、冲虚经、黄庭经、玉皇经、皇帝阴符经、太平经等,各类道家经典,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书架下摆着一张躺床,应是长清道者临时歇息时所用。
长清道者指着躺床道:“我这里也无甚人来访,你闲时就把这些书都摆到外间去,腾出地方来,再到执事堂领一副床板和被褥回来。我有事到山下一趟,你且在我屋内歇息。”
肖逸忙道:“能留在崇真教,小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在这躺椅上休息就可以了,怎敢叨扰仙长的居室。”
长清道者道:“方外之人,无须拘泥小节。”又从一个木箱底取出两件衣服,道:“这是上山前的俗家衣物,你且改改,将就着穿戴。”肖逸忙称谢收起。
长清道者而后到客厅中坐下,道:“我虽留你在此,有一些话却需先说个明白。”
肖逸道:“仙长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便是。”
长清道者道:“第一,崇真教收徒严谨,你虽留了下来,却不算崇真教弟子,我也无收徒的资格,所以,你可以将此处当做自家,却不能自居崇真弟子。”
肖逸怔了怔,却没有丝毫失落之意表『露』,道:“小子有自知之明,绝不敢以崇真弟子自居。”
长清道者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第二,我此处藏书虽少,却皆是道家经典,珍贵异常。你可以阅读,却决不可有所损伤。我会授你一些道法精髓,引你入道,但是却不会教授你丝毫道术。”
肖逸先是点头称是,又不禁问道:“敢问仙长,何为道法,又何为道术?”
长清道者道:“道法即天地运行之理,万物存在之因,习道法可参天悟地,知人生进退。所谓道术,是以无上念力,引天地之力为己用,可飞天、可遁地,长生永驻,无所不能。”
肖逸虽然对飞天遁地之能极是羡慕,却也晓得世事不可强求,自己能够留在仙山,已是莫大的荣幸了,当下也不再纠缠此事,问道:“仙长还有什么吩咐?”
长清道者观肖逸神情变化,心生欣喜,反问道:“你怎不问我为何不教你道术?”
肖逸道:“仙长不教,自然有仙长的道理。个人有个人的命运造化,小子已然造化不凡,又怎可不知足呢。”
长清道者连叫三声“好”,赞道:“无欲无争,淡泊清静,顺应自然,大道天成,看来你已经入了道,倒无须我多嘴了。”
肖逸看着长清道者欢喜的模样,却不知其所云,不禁挠头道:“小子全是肺腑之言,倒让仙长见笑了。”
长清道者道:“赤子之心,才最是难得。”接着又道:“我这最后一个要求,就是不准你以后再叫我仙长。我不过是一个真心求道之人,你可叫我道号长清,也可尊称一声道长,但是仙长二字却是万万当不起的。”
肖逸忙道:“那我以后叫你道长吧。”
长清道者道:“你甚是机灵,虽是年纪稍长,但是今日闻道还不算晚,只有舍得勤勉二字,终有得道之机。”
长清道者又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便道要下山办事,让肖逸守好院门,自行学习道藏。
肖逸送出院门,长清道者不忘嘱咐道:“崇真教建筑构造巧妙,道路迂回曲折,无事不可『乱』串,以致『迷』失了方向。”话罢,便大步而行。过了众弟子的居所,刚拐上正路,忽见道旁立着一名女道者,即笑问道:“贤侄是对贫道不放心吗?”
那女道者摇头道:“师叔说笑了,我是特地在此等候,向师叔道谢的。”
长清道者笑道:“小事一桩,何谢之有。此事休也再提。”说着从女道者身旁走过,直奔山下而去。
女道者待了片刻,也转身回山。
却说肖逸目送长清道者身影在远处拐角处消失后,这才回身进屋。屋内尽管简陋非常,肖逸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模糊的记忆里,已经记不清家的样子,更多的印象只是在村里乞食,『露』宿街头。虽然此处远远比不上那“闻道楼”的客房华丽,但是长清道者那一句“你可以将此处当做自家”的话,却将此处赋予了不一般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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