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中午，“乐乐早餐店”，林乐乐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把上衣的下摆抓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不停滴落的汗水，不耐烦地望着晃眼得反光的道路。
“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
“这还叫热？如果在老家，我们这会儿早就在田里抢收稻谷了，忙得脚不沾地。
“哪里像现在这样，只用忙过早上的人流量，接下来就是白歇着的！这日子过得都掉到蜜缸里了，还不满足？”林大爷摇着一把大大的蒲扇也走出了店门。
“我不就白说一句，怎么招来您老人家这么多话来说？得得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林乐乐连忙起身让座，把椅子放到林大爷的背后请他坐下。
“我又没有七老八十，要坐还不知道自己动手去搬吗？”林大爷心气不顺，白了大儿子一眼。
“您老人家最大，我说什么都是错，那我不说了行吗？”林乐乐动辄得咎，用手在嘴巴边做了个闭上嘴的动作，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林乐乐不说话，林大爷也看不顺眼他。父子俩才站了两分钟多一点，林大爷又有话说了。
他嫌弃地看着林乐乐上衣下摆留下来的污渍，问：“身上衣服怎么这么脏，你媳妇都不知道要给你洗洗？”
“要知道老公是媳妇的门面。老公一天天穿着破衣烂衫，她自己倒是整天穿得花红柳绿的，她看着就落忍？”
“阿爸！”林乐乐站不住了，苦笑着叫了一声林大爷，“彩云给我也买了不少衣服，是我自己不想穿。”他拉了拉身上那件有点发黄的汗衫，“还是旧衣服穿着贴身，舒展！”
“你就护着你媳妇吧！”老爷子气哼哼地说，“原来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却个是内里藏奸的。”
林乐乐听着有些无奈，劝着：“阿爸，彩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别整天阴阳怪气的，她听到该多难过。”
林大爷把眼一瞪，满肚子的气就冲着林乐乐而去：“好你个林乐乐，你就想着你媳妇难过，就没有想过你阿爸难过不难过？”
“您老人家能吃能喝，骂起人来那叫一个声音响亮，哪里…”哪里有半点难过的样子？他瞧了瞧老爷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黑，机灵地把最后想说的那句话吞了回去。
“不孝子！你非得你阿爸躺在床上动不了，做什么都要看你们那些媳妇的脸色不成？”林大爷越说越气，举起手上的拐棍就要打林乐乐？
林乐乐年轻力壮，哪里会被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打到，只是见老爷子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可见是真生气了。也就没有跑走，老老实实地站着挨了他几棍子。
见林乐乐挨了打还是一副笑脸，林大爷也没了脾气，收回拐棍，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气呼呼地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就往路口走。
林乐乐连忙叫住了他：“阿爸，这么热的天你又要去哪里？”
“我去耍耍还不行，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您是，您是！您慢走！”林乐乐见老爷子就像是吃了炸药一样怒气冲冲的样子，不敢再惹他，“那您身上钱还够不够，要不我再给您点？”
“不用，你老子有钱。”林大爷讽刺，“要了你的钱，你媳妇又该阴阳怪气地说话。”
“阿爸……”林乐乐不悦地说。
“怎么，俺说得不对？”林大爷站在马路中间，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连很久都没有说过的“俺”都冒了出来。
“对对对！您老看着点路，别摔了！”林乐乐见老父亲站在马路正中间，赶忙跑过去把他扶到一边，“不说了，您高兴就好。您腿脚不好，走路路边边走，别走中间。”
见自己不管怎么说，大儿子都不同自己生气。见自己走在道路中间，还赶过来扶自己过马路，林大爷的气一下就平了。
虽然知道自己说得过分，却拉不下脸同大儿子道歉，只是别扭地说，“我就去不远处转转，晚上还回家吃饭！”
知道这是老父亲曲折地表达歉意，林乐乐也不拆穿，只是响亮地应了一声：“哎！那我亲自下厨给您炸您老人家喜欢的大肉。”
“随便，有什么吃什么。”林大爷虽然这么说，嘴角还是扬起舒心的笑容。再怎么样，儿子还是向着自己的。
“好嘞！我收拾下就回家！”林乐乐也不跟他唱反调，高高兴兴地同林大爷挥手告别。
看着林大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口，林乐乐才拉了椅子重新坐下蹭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凉风。
“阿爸走了？”不久，林彩云就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缸。
她现在的形象同最初来到雁城可谓是天壤之别。不再是那个脸色苍白，一脸疲惫，身材廋削的瘦弱姑娘。
一张粉白的脸，看着就知道气血充足。本来就圆的脸变得越发的圆润，比以前白了一个色度。到底是年轻，身材并没有走形很多。一张口，未语先笑，整个人的相貌都提升了不少。
她随手把系在腰间的围裙扯下来，另外一只端着搪瓷缸的手稳稳地放到林乐乐的面前。
“绿豆汤放凉了，里面放了好几块冰糖，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乐乐把搪瓷缸接过来，仰着脖子喝了几大口，这才还给林彩云，“冰糖放多了，绿豆再煮烂些就更好了。”
“那我下次就按你说的再做一次。”林彩云温顺地接过搪瓷缸，仿若无意般问未婚夫：“你给阿爸钱了？”
“没有，他不要！”林乐乐看了一眼未婚妻，敲打，“你别总在阿爸面前说些他不喜欢听的话，对你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穷得狠了，从一个极端去了另外一个极端。一双眼睛总是盯着钱，把金钱看得比什么都重。一提到钱，未婚妻就旁敲侧击地打听，让他很是不喜。
未婚夫的话刺痛了林彩云的心，她的眼眶里顿时含了一泡泪。
“我这还不是心疼你？要是阿爸自己要用钱，他自己吃了喝了玩了，我保准一句话也不说，还会叫着多给他老人家一些。”
“可是他却不是自己用，把我们辛辛苦苦攥起来的钱拿去给那个不相干的老婆子用，这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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