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夜风微凉。
雍丘城犹如沉睡的巨兽,静静地沐浴着深沉的夜色。
大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往来书吏和属官络绎不绝,却又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唯恐发出太大的声音惹怒那位心情极其躁郁的陈大将军。
陈孝宽站在沙盘旁边,双眼中满是血丝。
枢密副使陈景堂想要抽调江北路和沫阳路的兵力,陈孝宽对此本来不是很情愿,但因为王师道的一封密信让他改变想法,让朱振带着四万精兵绕了一个大圈子去东阳路支援。
他知道南边的厉天润不会错过反攻的机会,因此在边境上设置两道防线,然而在朱振离开大半个月后,厉天润仅仅用了四天时间就突破他设置的第一道防线。
连续几天时间,阳翟、盈泽和上高等城陷落的消息送来大将军府,陈孝宽差点没气到晕厥。
这个时候他如何不明白,南齐靖州军这些年一直在刻意隐藏实力,除了那支令人厌憎的飞羽营之外,其他精锐都是只守不攻,压根没有暴露过他们极其强悍的战力。
面对靖州军汹涌的攻势,陈孝宽在愤怒之后马上冷静下来,接连发出十余道军令,彻底让出边境上第一道防线,将有限的精锐部队集结在第二道防线。
与此同时,他派人向河洛城发出求援奏报,因为这时候不可能指望东阳路那边的军队再赶回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朝中那些大人物身上。
陈孝宽死死盯着沙盘,脑海中快速计算着两边的军力对比。
靖州军不可能全部出动,毕竟他们还要防备西方的燕国江北路——虽然江北路也被陈景堂抽调走数万精锐,但终究还是有一战之力。
长久的考虑之后,陈孝宽总算稍稍宽心,至少第二道防线可以坚持不短的时间。
京城那边……等信使赶到河洛,朝堂上再各种纠葛商议和争吵,哪怕真能派兵南下,恐怕也得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赶赴前线。
就在陈孝宽准备去歇息片刻之时,都监李易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直接来到偏厅之外,急促地说道:“大将军,紧急军情!”
陈孝宽皱起眉头,沉声道:“进来说。”
李易虽然极力想维持平静,但是刚刚收到的急报依旧让他眼神慌乱,忙不迭地说道:“新昌、石泉二城皆已失陷!”
陈孝宽怔住。
这个瞬间他脑海中甚至一片空白。
“新昌?石泉?”
陈孝宽下意识地重复。
李易焦急地望着他,问道:“大将军?”
陈孝宽吞咽一口唾沫,此刻他已经回过神来,这两地是沫阳路东北部的城池。
等等——
陈孝宽寒声道:“你说甚么?这两城已经失陷?”
如果是南部边境上的小城,他不会有这样夸张的反应,顶多骂几句娘然后继续想办法应对南齐靖州军的犀利攻势。
然而这两地位于沫阳路大后方,靖州军难道还能飞过去夺城?
望着李易苍白的脸色,陈孝宽的心如坠冰窟,因为他立刻想到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随即颤声道:“你是说……新昌军败了?”
沫阳路东北部与淮州盘龙关接壤,陈孝宽当然不会完全忽视盘龙关内的齐军,因此在盘龙关西北面有一座新昌城,城内驻扎着八千精锐,扼守敌军西出之路。
李易沉痛地说道:“大将军,新昌失陷主将战死。根据逃出来的军卒禀报,齐军从盘龙关西出,先以城内潜藏的内应诈开城门,然后用精锐控制城门,大军随即掩杀。经过我军将士的辨认,齐军皆是淮州精锐,镇北、来安、泰兴和盘龙诸军皆至。新昌失陷之后,齐军又马不停蹄地夺占石泉城,然后沿着双峰山脉西麓一路往南,看情形是要与南边的靖州军齐头并进最后合流。”
陈孝宽怔怔地听着,忽地身体猛然一晃。
“大将军!”李易担忧地上前搀扶。
陈孝宽站稳身形,摆了摆手,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旁边的沙盘,咬牙道:“好一招瞒天过海!”
李易可能不知全局,但陈孝宽此时已经醒悟过来,这分明是萧望之和厉天润联手下的一盘棋。
萧望之佯攻东阳路,将北燕的兵力调虎离山,造成沫阳路一段时间的兵力空虚。
厉天润则隐忍七年之久,始终没有暴露过靖州军真正的实力,如今猛然之间亮出锋利的爪牙。
陈孝宽望着沙盘上一个标识,缓缓道:“淮州军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旬阳城。”
李易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位于双峰山脉西边的旬阳城,正是淮州军沿着新昌和石泉继续南下的必经之路。
与此同时,靖州军也沿着阳翟、盈泽和上高持续北上,与淮州军一南一北同时推进。
李易心中猛然浮现一个可怖的念头,艰难地说道:“他们是想占据沫阳路东部,将靖州和淮州两地连成一片!”
事到如今,对方已经不需要继续掩饰战略意图,因为陈孝宽手中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阻止。
陈孝宽默然不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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