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沉来说,位于皇宫西北部的御花园是一个很独特的地方。
他曾在这里听到李端重病之时的盖世豪气,那场君臣密谈不仅奠定雍丘大捷的基础,也让陆沉对一位帝王产生真正的敬佩之意。
他也在这里与李宗本闹得不欢而散,君臣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再也无法修复,让李宗本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及至今日,园中格局依旧,却再无当初的痕迹。
赏月亭内,宁太后凭栏而立,平静地望着深秋略显苍凉的景色。
陆沉则站在旁边一个合乎规矩的位置上。
亭外既有苑玉吉带领的宫人,也有以若岚为首的女官们,他们离得稍微远一些,耳朵再灵敏也听不到那两位贵人的谈话。
不知过了多久,宁太后收回视线,转身在石桌边坐下,抬眼看向陆沉道:“郡王且坐。”
陆沉略显迟疑。
这段时间他在宫中议事皆有座,除非是文武重臣都在的时候,不好太过特立独行。
他已习惯坐着面对这个国家如今明面上的主人,但那要么是在宽敞的御书房,亦或是威严的殿宇之内,君臣的间隔很明晰,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有一桌之隔。
这个距离上,以陆沉的眼力甚至能看清宁太后雍容妆饰的细节。
宁太后自然清楚这个年轻郡王的顾虑,微笑道:“坐罢,你是皇帝的先生,哀家岂能不尊重?”
一句隐晦的提醒让陆沉心中微动,于是拱手道:“谢陛下赐座。”
宁太后有感而发道:“郡王的福气足以让世人艳羡。”
陆沉镇定地说道:“臣能有今日,皆因天家的器重和信任。”
“哀家说的不是这个。”
宁太后神态平静,徐徐道:“哀家听说,王妃年纪轻轻便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据说有个武榜,她已经排到上册前十之内,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陆沉逐渐回过味来,笑道:“陛下,这只是草莽之人戏说而已。”
宁太后道:“虽是戏说,却也能证明郡王好福气,连枕边人都能提供不小的助力,难怪你这些年总是能做成出人意料的功绩。林王妃不光有一身高明的武功,她家的七星帮以及七星军亦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而厉、王两位次妃各有所长,对你更是情深意重。如今又有沙州洛耀宗之女,虽然联姻是洛耀宗提出来的请求,但是哀家可以看出来,那位洛姑娘早已非你不嫁。”
洛九九和那岩等人前几日便启程返回沙州筹备嫁妆,宁太后只见过她一面,但是以她的阅历和眼光,自然能看透洛九九的心思。
陆沉这会反而有些拿捏不定,不知宁太后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王初珑身后的翟林王氏、厉冰雪身后的靖州边军、洛九九代表的沙州七部,确实是不容忽视的力量,但宁太后的语气谈不上如何忌惮,相反给陆沉一种奇特的感觉。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宁太后温和地说道:“哀家有一位侄女,年方十七,性情温婉,知书达礼。虽无倾城之貌,胜在品格端方,不知郡王可愿一见?”
陆沉的表情显得很精彩,他有些尴尬地说道:“陛下,臣……臣……”
这是他第一次在宁太后面前显露这般局促的姿态,不复平时的从容淡定。
宁太后半真半假地问道:“莫非郡王看不上哀家的侄女?”
“臣岂敢放肆。”
陆沉收敛心神,诚恳地说道:“陛下厚爱,臣心中感激,然则臣已经对家人保证过,后宅不会再添新人。”
宁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微笑道:“哀家可记着郡王这句话了。”
陆沉微微垂首道:“臣不敢欺君。”
“说笑而已,郡王莫要当真。”
宁太后淡定地打住这个话题,继而问道:“关于应对国战的各项准备,郡王可有查缺补漏之言?”
陆沉想了想,应道:“蒙陛下信重,如今的局面便很好了,各部衙的堂官皆为能臣,臣并无异议。”
“好。”
宁太后稍稍沉默,轻声道:“后日离京之时,哀家就不送你了,便以这杯茶预祝你一路顺风。将来大战爆发之后,郡王可安心在边疆统率大军,哀家与朝堂诸公自会成为你和边军最坚实的后盾。”
她伸手举起茶盏,白皙的手指略显用力。
陆沉站起身来,将杯中清茶饮下,正色道:“陛下务必珍重,臣决不会让敌人得逞。”
“哀家相信你。”
宁太后也站了起来,凝望着他的双眼说道:“大齐江山之安危,拜托爱卿了。”
陆沉放下茶盏,躬身一礼。
随即恭敬告退。
宁太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伫立于阑干之旁,眼中泛起些许怅惘之色。
这样的臣子,若是能一直做大齐的忠臣,该有多好。
……
大齐鼎正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淮安郡王府,高朋满座。
因为陆沉即将带着家眷北上返回边疆,一些重臣特来送行。
武勋有荣国公萧望之、骁勇大营主帅李景达和金吾大营主帅陈澜钰,连魏国公厉天润都拖着病体前来,定北军都指挥使李承恩、飞羽军副指挥使皇甫遇和锐士营主将叶继堂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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