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堂中的长桌上,除却四人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凤梧相较蜀州时候短短几日便可见憔悴了些,她穿着一身素雅长裙,身段玲珑有致,却是隐隐透出一种病娇。
顾小年不由得多看了诸葛伯昭一眼,这几天凤梧一直在神侯府中,按理来说,好吃好喝的,而自由也并非太过限制,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这般虚弱的样子?
诸葛伯昭给苗飞倒了杯酒,而后道:“别这么看我,她身上的封禁是你下的。”
顾小年眉头微皱,感应之余,凤梧身上的奇门封禁早已经消除了才对。
凤梧看他一眼,道:“是离开太久了,得不到补充,就会日渐衰竭。”
柳施施抬眼,对她总是没有什么好脸色,“那你还一直紧咬着楼船的下落不说?”
凤梧嗤笑一声,“说出来,本座就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诸葛伯昭摇头,这几日他除了往宫里跑,去试探如今那位女帝的器量之外,更多的便是将心思放在了凤梧这里。
如今白马寺变故已经传遍江湖,昔日圣地一夜没落,而有关对顾小年的猜测也是甚嚣尘上,都觉得这是朝廷派出了大内高手,对政见相悖的白马寺出手。所以说,现在那位陛下也对此颇多烦忧,如何处理此事,竟成了与解决北帐王庭和大周战事相等的要事。
同样的,浮云观等圣地已经结成力量,来自各地的六扇门密探和其他情报传递带来的消息都不容乐观,诸葛伯昭忽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次,他所面对的不是依靠简单的算计就能成事的某个人,而是以圣地为首的江湖势力。虽然不是整座江湖,但各大派如今联合,稍有不慎他便会是引发另一场战争的罪人。
而这一切的源头,诸葛伯昭看向那个端坐静默的身影,都是由他而来。
“你该表个态了。”诸葛伯昭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沉重和无奈。
只是一天,顾小年已经从段无视那里接到了无数情报,有关江湖,有关草原和大周的战事,有关朝堂,有关自己。
他不是可以左右天下大局的人,从来不是,可现在,在某种意义上,江湖是否还属于大周江湖,与他息息相关。
天下无有人要反,只是他的存在挡住了一些人的路,或者说是让别人的道走的窄了。他们想请他去死或是破境天人,苟且一方。但无论如何选择,凤梧必然要交出去,如一件货物,要与他们共享。
这便是长生之秘,素日为那些自命清高之人所不齿的长生之秘,现在甫一出现就成了争先恐后想要得到手的东西。
浮云观如此,圣地如此,就连剑庐这等超脱世外的任侠之地亦是如此。而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消息并未传入江湖,并非人人皆知,而有资格知道的,除却圣地嫡传之外,便是武道宗师之境的巨擘。
这是资格,也是一种认可,来自各武道圣地的认可。
顾小年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白马寺一事并非导火索,而是一种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这引起了浮云观那等江湖人的警惕,因为自己解决的太过容易了些。
刀斩天人,人尽敌国,普天之下有几人能挡?
所以,他便要去死,才能让人安心。
苗飞端着酒壶,给他倒满一杯,手掌一拂,推了过来。
下午时候,诸葛伯昭已经跟他说了有关眼前之人的事情,苗飞听了此人生平,一腔胸臆便只有一个词,命途多舛。
有关对方的一生于诸葛伯昭来说并不是秘密,而事无巨细也毫无隐瞒地道来,饶是苗飞对他多有感激也不禁想指着鼻子臭骂他一顿。
此人至此,命途多舛,苦难从未缺失,而酸楚又有谁来了解?苗飞所看到的,是对方那双幽深而坚毅的眸子,是年轻却冷峻的面容。而究竟该历经多少苦痛,才会成就这般心思缜密,八方不乱?
他无法去想。
当看着坐在对方身边恍然无忧无虑,而眉眼舒缓的阿无时,苗飞不由得心中叹息,她或许便是他如今一生的坚守,也是能历尽千帆走到现在的坚持。
苗飞只觉得对方壮烈啊。
这一杯酒,便自然而然地推了过去。
顾小年抬指,轻轻按住,他能感知到来自对方气机的变化,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躲闪,却并非是有诡谲,而是一种、一种说不太清楚的来自长辈的痛惜?
他有些不明白,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和真挚。
顾小年嘴角轻抿,道:“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诸葛伯昭一听,却是摇头,“你不能再杀人了。”
在他心里,对方出手必要杀人,而死者先天以上,又手刃宗师,那样一来,天下如何不乱?武道或许也会因此而衰,西域诸国、草原王庭以及东海之匪寇难保不会趁虚而入。
中原武林经不起这等祸端,是不是魔,在下一次出手的时候便都不重要了,因为那两个人必然会出手。
届时,要大周朝廷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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