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天还没大亮,大部分人还在熟睡。我知道,这两个小时时差我还没倒过来,我出了帐篷,看到远处还出现了海市蜃楼,也算是很奇妙的景色,不由仔细观赏了一会儿。
今天终于是到了发掘的时候,想起当时沈老师说得轻描淡写,而我从M市到这里,旅途艰苦不说,还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不可谓不艰难,回去我一定要找这个“老骗子”去。
因为水资源的宝贵,昨天搬动完物资,陈队就吩咐所有人能不用水尽量少用,比如洗脸洗澡能免则免,沙漠中邋遢一点反而是人体一种自我保护。
只有一个人有特权——阿比丹,她是工地上唯一一个能天天洗脸的,不过也没什么,人家一个大姑娘不能跟我们似的蓬头垢面。
吃过早饭,我们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带着家伙向着大沙丘前进。所谓家伙,无非是簸箕,刷子,一些小巧的工具,还有一些纸笔。这跟田野金石的锄头铁锨有巨大的差别。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一人带个簸箕干嘛,但是想到昨天的“滑梯”,我似乎懂了。
果不其然,我们爬到大沙丘的顶部,开始一簸箕一簸箕地铲沙,铲起来就向“滑梯”上倒,底下有一个四轮推骆驼接着,稳当地接住沙土,再由两个强壮的大汉推着倒到不远的地方,堆成沙墙。
金石,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锻炼身体的职业,不说以前蹲在坑里刮面,那锄头刨地,就说今天,虽然一簸箕沙子没多少分量,但是我们不停地在做着蹲起,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只有中午最热的时候吃午饭休息,其他时间一整天都是重复那样的人工清沙活动。
忙活一天下来,我是腰酸背痛,不过好在底下的木头已经逐步显现出来,陈队吃晚饭的时候说到了那些木头就离墓不远了,可能明天就可以发掘墓葬了。听到这个总算给我疲惫的身躯带来了一丝振奋。
第二天上午,我们又来到沙丘上开始去沙。在刚刚早上吃饭的时候,陈队跟我说,第一次发掘墓葬要找个人指导我一下,学会以后就能独立作业了,恰好被旁边的阿比丹听到了,她自告奋勇地要来教我,陈队没意见,我自然也就答应了。
没弄多久,我这边沙子底下就冒出来一根倒插的船桨形的木桩,船桨上面还被涂成了黑色。
阿比丹看见就笑嘻嘻地跟我说:“呦,运气不错嘛,这么快就撞到墓葬了。”
我问她:“你怎么看出来的?这是棺材板还是墓碑啊?”我脑子里还以为是当时清代墓那种棺材板没烂透,发了黑,还散发着霉味儿的样子。
“不是,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这个啊,象征的是女的。”
“女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东西啊?”
“就是生育崇拜的,女的。”她端着手里的沙跟我说。
听到这儿,我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看到我脸红,还噗地一声笑了。这话一个糙老爷们儿跟我说,我可能听着像个笑话,可惜我面前是个大姑娘。
“怎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说:“嗯嗯嗯没什么。”然后转过头去继续铲土,只听见她还在笑着,她接着说:“这没什么,这里的先民生育崇拜很厉害,这种涂黑的船桨底下埋的是男人,而那边,你看,”说着她指向一根尖部涂红的圆柱形木桩,“那个象征男的,底下就是埋的女性。”
说实话,以前还没有异性跟我讨论这么露骨的东西,所以我是十分不好意思,阿比丹看我这反应,虽然笑着,但没再多说什么。
我们继续清理沙土,直到清理到这个木桨的柄的底部时,我们终于发现了底下的棺材,棺材上裹着一层厚实的皮毛,应该是陈队说过的牛皮。这是这里特有的船形棺,正好一个人那么长。关于棺材为什么是船形有很多说法,最远的连渡过冥河的论点都有。
我最认同的是这里本来不是沙漠,而是湖泊,因为古人有水才能生存,所以独木舟可能就是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带它下葬,自然很科学。
阿比丹继续指导我慢慢在棺材周围铲出一个直径很大的平缓的沙坑,然后用木板把周围固定住,以防沙子灌下来,白忙活一场。接着她让我从工具堆里找来刷子,小刀和铁楔子,跟我一左一右,站在棺材侧面,把牛皮上面的沙子刷干净。
她拿着小刀蹲了下来,跟我说:“来我旁边,看我怎么弄的,下回你可就要自己动手了。”
我走到她身边,也蹲了下来,看她要干嘛。
只见她熟练地用刀在牛皮和棺材之间划了划,把二者分割开,牛皮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放久了,已经不坚韧了,很容易地就被扒了下来,她说:“这里的棺材都不是用一只牛的皮裹的,你看,棺材上还有干了的血迹。这说明啊,这是下葬时活宰的牛,还不止一头。”
我心说,这真是四千年前的遗址吗?要知道,在不少朝代杀耕牛是犯法的,因为生产力低下,一头牛能顶几个人。四千年前的遗址,能用几头牛为一个人做牲,可想而知当时的生产力还是相当发达的,生活应该也是相对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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