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汉用兵迫在眉睫,而且这一战利在速攻,不能拖延。
由此西征,沿途水网密布,大大小小的湖泊星星点点。安陆一地历来都是军事要地,城防设施完备,王慎可不想再来一场蕲春攻城战,部队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
现在的泗州军有一万多战兵,加上地方卫戍部队,都快两万了。可要防守蕲、黄两州大本营,有维持漫长的补给线,据王慎推算,自己这次西征,最多能够动用一万人马。
如此一来,军事进展必然不快,必须辅助于政治手段。
这事,还真得把张浚留下主持江汉大局了。
军营中的粮食还够吃十来天,即便回到黄州,凑一下,也就多不了多少。鬼知道攻掠江汉的战役一打响会有多少消耗。
这个时候,王慎才深刻地体会到一句话“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打得就是消耗。”
任你手下的兵马再精锐,没有粮草,万事俱休。
说起来,自起兵以来,王慎好象就没富裕过,大半的精力都被人马的嚼裹牵扯。这次打下蕲春,倒是第一次有了巨大收获。孔彦舟的府库中衣服、铠甲、兵器堆积如山。金银且不说了,铜钱多得钱串子都烂掉了。为了方便携带,孔彦舟索性直接将铜钱都融了,制成三尺长手臂粗细的铜棍。
这可是孔彦舟纵横十多年,抢劫了小半个中国积累下的家当。有此收获,王慎在三五年内不用为军资担忧。
泗州军早就定下了缴获归公的制度,可是现在军中有一半的士卒都是俘虏和新兵,上上下下眼睛都红了。首先动手的是谷烈的破敌军,谷将军是西军老人出身,身上未免带着旧军队的习气,军纪在泗州军各部中最差。于是,破敌军的新兵们就开始到处贴封条号东西,然后,局面就不受控制,所有的士卒都抓起钱财朝怀里塞。破敌军一开始动手,其他几个部队的士卒也嚷趟着朝库房里挤,险些酿成内讧。
好在在各军统领和军法处的弹压下,总算恢复了秩序。
本来,按照陈达的想法,要杀一批人示众,他也捆了大约一百多个生事的士卒。
王慎想了想,决定网开一面,说毕竟是第一次有如此大的缴获。而且,新兵们刚进军营,不懂规矩,这次就不杀了,每人打二十军棍。但应该给他们的奖赏,一文钱都不能少。
说句实在话,上次杀了那么多抢劫祸害百姓的士卒,王慎心中已经有点后悔了。是的,他们是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可是,现在自己的名声已经怀掉了,再杀士卒也没有任何意义。
赏罚分明,军心乃定。
缴获的金银再做,在这个乱世中却比不上一捧粮食一包药材。是的,孔彦舟的财物再多,可因为没有粮草,困在城中两月,部队和百姓都被饿死疫死了。
货币这种东西说穿了不过是一种交换契约,并不等于实际的物资。
粮食,粮食,现在我最需要的是粮食。
为了粮食,为了养活那么多人口,就不得不西征。
为了尽快拿到江汉膏腴之地,就不得不求到张浚头上。
伏低做小,受人控制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哎……”想到这里,王慎禁不住轻叹一声,就吃进去一口飞扬的尘土。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男儿大丈夫,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别人摆布,立于天间,翱翔于九天云上?
天渐渐地暗下去,不觉已是傍晚,距离长江也没几路了,侧耳聆听,能够听到轻微的水声。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呼延通指着前方,低声道:“军使,情形不对,得小心些。”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远处的旷野中,是一片稀疏的白蜡树林,有隐约的火光从里面投射而来。
这片火光非常微弱,几乎可以被人忽略掉。只不过今天的天实在太黑,在一片青色的暮色中,却是如此醒目。
王慎心中一凛,喝道:“注意了,仔细遇到贼军探子。”说话中已经抽出骑弓,又捏了一把箭在右手。
没错,蕲春和安陆之间隔着一个黄州,已经是王慎的大后方了。可是,麻烦的是前面有一条宽阔的长江。泗州军的水军又没有几条船,长江江防形同虚设。相比之下,贼军却拥有大量船只。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顺江而下,深入到蕲、黄腹地,这也是让王慎最头疼的事情。
蕲春攻防战何等要紧,贼军自杨再兴部被全歼之后,早已破胆。可他们还是不断派出斥候过来打探军情,前一阵子踏白军就抓了不少敌人的细作。
难道说今天又遇到这些讨厌的苍蝇了?
当下,呼延通等人都擎出兵器,抽出骑弓。
一行人放慢马速,在旷野里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那点火光的背后,然后再散成一个雁翼阵,朝前推进。
这下,贼人的后路已断,只有俯首就戮的份儿了。
这就是骑兵的好处,大范围穿插迂回,冲杀、追击,在这样的旷野中,步兵一旦遇到轻骑就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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