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蓉还是没发表意见。唐秋双看着粗枝大叶的,实则粗中有细,就这么把那两人怼了回去,她反正只是一介农女,人家说两句小门小户也不是错话,纪蓉不是玻璃心,两句酸话而已,又掉不了肉。
秦夫人微微笑着对唐秋双点点头,和颜悦色道:“姐妹友爱是件好事,不必多心。”
眼看着这事儿就要放过去,安氏连忙道:“竟是因为这个缘故,倒是我多虑了。不过是瞧着这位妹妹眼生,又不言不语的,生怕她不知礼数得罪了人。细想想,谁不知道我这嫂嫂最是才气纵横,在江安城都是数得上的,交好的姐妹们也都是高门贵女,难道是我们眼拙,这位妹妹不是小户人家,而是从江安城来的大户小姐么?”
曹氏皱眉道:“难道是江安城的人,吃不惯我们顺安城的点心?”
在场众人喧哗起来,坐在旁边的一个女子忽然嗤笑一声:“之前你们说人家小门小户,如今风向变得倒快。你们好好睁大眼瞧瞧这位妹妹穿的衣裳布料,我虽眼拙,却也跟着父兄在东域赏游住过阵子,认得出这布料可是东域最繁华地段所售卖的朱条间花锦,因为颜色清亮,向来价最昂贵,许多人买都买不到呢,人家穿的起这身衣服,还被你们说成是小门小户。”
纪蓉眨眨眼睛,这布料是前几日锦绣阁刚刚运送来的,定价是极贵,纪蓉瞧着好看归好看,但怕在这和阳州卖不出去,因此自制了一身打打样子而已,没想到在场真有识货的。
那女子说完,众人便一片唏嘘之声,离得远的没什么,坐在左近的几个,尤其是曹氏和安氏脸上涨得通红——评判一个人家家世的标准之一就是要识货,纪蓉和唐秋双身量相差较多,肯定穿不了唐秋双的衣裳,那这身衣裳自然是她自己的。
穿了这样一身名贵衣料做成的衣裳,还要被人说成是小门小户,若纪蓉真是江安城的人,这故事传到江安城去,顺安城的夫人们岂不是要被江安城的夫人们笑话死。
有人想到此节,不免抱怨:“就这眼力还说是龙游商帮的夏家媳妇。”
还有人不乐道:“自家的事情不回自家去说,非要闹上台面,如今丢脸的是谁?”
又有人道:“这位妹妹不声不语的,各自吃各自的罢了,非要讥讽人家做什么?”
幸好纪蓉也知道这时候她不说话是不成了,就朝刚刚说话的那女子微笑道:“这位姐姐好眼力,不过是一身衣服,也不值什么,让大家见笑了。”
那安氏脸上血红色慢慢褪去,眼睛却跟着红了,柔声道:“原是我不识货,不过是为了怕二嫂丢脸才多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人家是江安城的贵人啊。既然是贵人,怎么也不介绍一番,在这里不言不语的让人白担心一场。”
曹氏也跟着丢了脸,不乐道:“是二郎媳妇故意让我们出丑不成?既然带了人来,何不说清楚身份来历。”她明明看着纪蓉头上的珠钗是带的唐秋双的没错,定是不知从哪儿得了一身好布料,这才装模作样唬起人来。
唐秋双皱皱眉头,纪蓉微笑着冲她摇摇头,小声道:“如今是逃不过去了,少不得要听她们奚落一番,你就忍忍。”
唐秋双嘟嘴道:“都是一群势利眼,吃个饭而已,还非要打听身份来历,我家祖上也是没什么根基起来的,而今还不是和她们坐在一起。”
也就是唐秋双肯这么自曝身份,需知道这个年头最看重出身,祖宗风光是世代名门,就算如今落魄了,也要受人高看。
纪蓉想想晔湖村的纪家祠堂,往上数好几排就一两个秀才而已,她这出身是农家错不了,此回定是挣不回脸面给唐秋双了。
唐秋双还想挽回,皱眉看向这两个妯娌:“蓉儿姐姐是我带来的朋友,秦夫人设宴款待,蓉儿姐姐又是昨日新来我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姐妹两个交情好,自然要一起过来。你们既然是我的长嫂和弟媳,就该帮我照看她才是,怎么反而如今你们两个倒冒头挑唆着找事情。”
这话说的直白,曹氏甩下脸子:“二郎媳妇说这话也太叫人伤心了,我们夏家虽然分了家,但总还是一家人。若你丢了脸,我们难道跟着长脸不成?不过是提醒你一句。再说了,你这蓉儿妹妹若身份真的清楚明白,何苦拖着不肯说。分明是不知哪里来的人在这里装模作样罢了。”
此时在她旁边那人却不肯同意,摇头道:“曹姐姐这话不对,我看这位妹妹动作优雅和煦,吃饭喝茶肃穆严正,就算你们说她这些话,人家如今照样是不惊不慌,悠然自得,试问这难道不是高门出身的人家?”
她方才打了眼没认出来那十分有名的朱条间花锦,无论如何也要把脸面挣回去,丢脸的事儿就留给曹氏和安氏这两个惹祸精吧,她可不受这池鱼之灾。
纪蓉心里暗笑,她不过是因为环境所迫坐的直了些,平时和景飞鸾一起吃饭吃惯了,动作都有样学样的跟他学了八成,居然被人家说成优雅又严正。
真想现在就跑回去跟景飞鸾说说今天的热闹事儿。
那曹氏莫名被外人说了几句,十分生气,就眼睁睁盯着纪蓉不放,显然她不说出个一二来是不会放过她了。
纪蓉吐吐舌头,心想本姑娘可是个实诚人,这会儿说实话吧,倒让周围帮她的人难堪,亲者痛,仇者快。可是说假话吧,她自己心里又别扭,怎么农女这身份就让人瞧不起了?正想着如何琢磨个万全之策震住她们,上首忽然有人柔声道:“蓉儿过来吧,别在那边坐着了,快来我这里。”
众人先是一愣,又是一惊,紧接着就看到那柔柔怯怯的允判夫人,林夫人居然一脸柔煦的朝纪蓉招手,而且那语言态度,分明是和她极熟的模样。
这是从何而来的惊天大瓜!
纪蓉自己也有些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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