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传来梅玉桂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纪三虎没了呢……梅玉桂哭得随心所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嚷嚷,“这都是四虎造的孽!谁闯的祸让谁扛,跟我们有屁的干系,三虎啊,你的命好惨啊,被自己亲弟弟连累,被打成这个样子,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你了!”
纪蓉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连忙四处看看,绷紧面皮做出一副我没笑的样子。
那些人就在旁边听着梅玉桂哭,过来一会儿才有个领头模样的人不耐烦的问:“再问你们一遍,纪四虎在不在。若是不肯出来,可别怪我们兄弟不讲情面!”
纪蓉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这伙人一来就把纪三虎打趴下了,又何时讲过情面,不过等王兰芝战战兢兢的摇头说不知道,纪大虎和李芬芳、纪巧姐等人视线躲躲闪闪的时候,那领头人大喊一声:“那就给我砸!”随之而起的就是乒乒乓乓阵的敲打声响个不停,很快院子里的锅碗瓢盆瓦岗泥杯就碎了一地,他们家还养了几只鸡,令有一只狗……鸡叫声和狗叫声不绝,这可真是鸡飞狗跳了。
原来不讲情面就是毁损财物,这么多东西能值不少钱呢,纪蓉确实觉得之前他们只把纪三虎揍了一顿算是讲情面了。
“我说!我说!四虎在棚子里,在柴棚子里!”一团乱七八糟里,果然是梅玉桂忍不住开了口,纪大虎皱眉摇头:“你们别听她妇人家胡说,我们家柴棚里啥也没有,啥也没有!”说着就高喊一声:“四虎不在柴棚里!他不在!”
这下傻子都知道他在通风报信了,这帮打手们早有准备,不仅去屋子里面搜过,在院子四角也都站了人,后院更有人把守,果然那柴棚里一个人影一晃就要往外面冲,被冲过来的打手们一胳膊就拦住了,一人扭着他一只手架到了院子里。
事到如今,本来满口礼仪道德的纪四虎竟被吓得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喊叫着“娘亲救我!大哥救我!”
王兰芝一个老妇人这会儿能怎么救他?纪大虎更是虽有些头脑却毫无胆量,至于李芬芳、纪巧姐等人更没任何法子,纪四虎的一点期冀毫无意外的落空了。
紧接着又是一番吵吵嚷嚷,纪四虎被打了几拳说不出别的话,纪家老的老,小的小,没人能对抗这些人,那领头的怕村里有人出头,特意对众乡亲们拱手道:“我们是银钩赌坊里的人,这纪四虎到我们赌场赌钱,输光了钱,非要借钱继续赌,我们看他少年公子,以为他是个有诚信的,也就借了。谁知道这人把钱又全都输了,竟打着回家拿钱的幌子一溜烟跑了,我们追查好久查出他是晔湖村人,这才会追到这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纪四虎一共欠我们银钩赌坊一百两银子!今日他要是还不起,少不得要拿田地抵债,还请众位相亲给个薄面,不要多生事端。”他冷笑一声,特别把目光投向那些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的人,直把这些人逼的低了头,才大笑着走回院子。
“嗬!一百两银子!”有不少人都被这个数目震住了,不止在晔湖村,甚至在东门县,几十两银子就是件大事,口袋里有百两银子就是大款了富得流油,一口气能买十几亩良田……纪四虎家一共才有十二亩地……
孟子说过,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纪家四个兄弟,虽死了一个,但家里老小都要吃饭,十二亩地不算多,在这小山村里过成个中流人家。
一亩地能产两百斤粮食,一石即为一百八十斤,普通年份1石米的价格在二两银子左右。若是只吃米饭,一石米只能够一个大家庭家吃半个月。这仅仅是米饭的需要,还有其他需要,比如衣服、菜、看病、等等,再加上要供着纪四虎读书的钱……按这个估算,这十二亩地紧紧巴巴,十分勉强。可以说,这一百两银子纪四虎家不是给不起,把地卖了再凑凑就有了,但若卖了地,也就基本上代表着纪四虎家从此没有了经济来源。
王兰芝的钱都被纪四虎拿去赌了,若家里其他人凑不出银子,纪四虎家的田契不保。
纪蓉冷眼瞧着,忽地就想起来刘曦跟她说过的往事来,当初纪二虎生病,这家人就是谁都舍不得掏钱,这才让纪二虎病情加重去了,如今纪四虎闯祸,又不知道这家人还肯不肯一起凑凑?
若是不肯,田契不保,按照昌平朝有关田地买卖的规定,少不得这些田契会先被送到县衙那里,转天变成闲富的田地重新售卖——当然是先送到村长手里让本村人按着定价买,可高不可低,卖出来的钱再送到县衙,然后才能送到银钩赌坊的人手里。
纪蓉对这十二亩田还是有些想法的,反正都雇人干活了,田多了就多雇几个人,都说有田才安心嘛,她们家现在一共才三亩半的薄田,有机会多弄来些田产可着实不错。
至于纪四虎这家人的死活,她才管不着。
纪蓉等人瞧了一会儿热闹,见纪家人不是耍赖就是哭闹,村长来看过一回,与银钩赌坊那些人求着通融了一回,也不过通融了半天——这些人是不肯走的,就守在院子里,给纪四虎一家半天时间想办法凑钱罢了。
见没什么看头,且这家人哭哭唧唧的吵个不停实在是闹腾,纪蓉没有了继续瞧热闹的欲望,冲景飞鸾他们招招手,几个人先回家了。一路上少不了讨论了好多纪四虎的事情,本来前途光明的小书生,就为了一个勾栏院的女人,就几乎断了一家人的活路,这纪四虎真是做大死啊,所以说人从小就要抓教育,教育不好就是败家的源头。
莫正阳听纪蓉感叹,哈的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还讨论起教育来了,哈哈,哈哈……我看那纪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纪四虎的大哥和三哥要是不肯掏钱,那田地又卖不出一百两的价格,纪巧姐长得倒还不错,往勾栏院一卖,能得二十两银子吧?”
他话音落下,就看到景飞鸾、纪蓉、玉珠全都盯着自己看,吓得缩起肩膀,“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纪蓉也哈的一声笑出来:“想不到你还有做恶霸的天赋,居然想出如此恶毒的凑钱方法,莫正阳,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是好是坏,赶快从实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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