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蓉苦笑一下:“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她想起安乐公主要自己问景飞鸾要不要到京中谋个职位的事情,可惜这种事情又不能当着温峤的面说,只能暂时隐瞒。
“总不能只是这件事。”温峤追问道。
“哦,对了,还有这个,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纪蓉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那个锦囊,连忙把它拿出来,递向景飞鸾:“你看看吧?”
“这里面是什么。”景飞鸾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打量起锦囊。
绣工精致,用线考究,不是皇家之人,用不了这么珍贵的丝线,也绣不出这么大气的图案。
竟似乎是安乐公主自己绣的东西。
“你看了就知道了。”纪蓉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安乐一句话吓得没敢打开的事,故作深沉道:“总之是好东西。”
一国公主给的,怎么会是俗物。她默默想着,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没当回事就是了。
景飞鸾接过锦囊,当着两个人的面直接打开了,落在手心里的是一对耳环,珍珠蝴蝶,金丝明珠,微微闪耀着光华。
“这是……”
纪蓉更加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公主戴过的……耳中双明珠,犹如泪双垂。”温峤的声音忽然变得慢悠悠的,“女子一簪一耳,便可相伴终身,前朝李笠书将耳环称为”丁香“送情郎,从此以后女子把耳环送给心爱的男子,就表示想与该男子相伴终身。”
“在下要恭贺云麾将军了,竟能得安乐公主青眼。”温峤的语气明显轻松起来:“只是这件事若是让飞尘将军知道,怕是不好收场。”
纪蓉也傻眼了,她完全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送了一对自己戴过的耳环给景飞鸾,更没想到在古代送耳饰竟然有这么深远的意义。听温峤提起飞尘将军,纪蓉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拉住温峤的手:“这件事你万万要保密!”
一回头,看向景飞鸾,想让他也跟温峤嘱咐一句,谁知道他呆呆看着耳环,又将目光慢慢挪到纪蓉身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事到如今,你在乎的竟只有这个?”景飞鸾沉声说。
“什么事到如今?飞鸾,这都是我的不是,早知道我就回去再给你了,温峤,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这消息可千万不能走漏出去。”纪蓉方寸大乱,都不知道该安抚温峤还是景飞鸾的好了。
“回去再给我。”声音出奇的平静,景飞鸾有些发麻的唇中吐出这几个字。
纪蓉一瞥间,没多关注到景飞鸾的表情,而是粗略的点点头,再一瞧温峤脸上,竟有一抹微微的红,似是激动,又似是别的什么。
“温峤?”
温峤反握住纪蓉握向他的手:“你放心,既然是你说的,我当然会照做。何况大战在前,云麾将军可是我军中栋梁,这关键时刻,他怎么能出事呢?”
纪蓉被他握住手的一刻,同时得到了他的保证,也就没有立刻将手抽出来,向前走了一步说:“你……你万万记得,这件事决不可透露出去,好么?”
温峤笑的温柔,重重点头。
纪蓉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温峤的手朝着景飞鸾靠过去,景飞鸾闭了闭眼睛,感受着那个人熟悉的体温,收紧了手中的耳环。
那尖锐的部分刺痛了他的手心,于是握的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心头的血就可以从掌心潺潺流出,缓解他部分的疼痛。
他睁开眼睛,凝神重新看向温峤。
“我先带她回去了。”
对他说这一句话,就仿佛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手心的伤一下又一下的微微跳动,每一下,都痛彻心扉。
温峤看他这个样子,又想到自己,心里不免觉得惨淡。
他自问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但景飞鸾的样子,偏又像极了某个时刻的自己。
在某种方面上,他们难道不是一样的么?但温峤的欢欣喜悦终于还是压过了一切,他反而笑了:“好,你暂且先带她回去。”
他把重音放在暂且这两个字上面,可惜景飞鸾神色不变,只是拳头握的更紧了一些,这细微的变动,又是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
纪蓉莫名的跟着景飞鸾往回走,一路上她好几次都想和景飞鸾说话,以往她说一句,景飞鸾一定是句句都答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好几回都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是笔挺的走在前面。
天渐渐黑下来,寂静笼罩着黑暗,走在前面的景飞鸾咬着牙,走在后面的纪蓉后知后觉的思考起安乐公主居然送了一对耳环给景飞鸾这件事上。
一国高贵的公主,竟真的看上了她家飞鸾?
这像话么?
她怎么可以……明明她知道飞鸾是有妻室之人,明明他表明自己是飞鸾的小舅子,让小舅子给姐夫送耳环?这算什么事儿?
纪蓉这才明白,温峤为什么会对安乐公主露出那么忌惮的神色,这人对大臣的女儿都那么毫不留情,这种恶劣的事情做起来似乎就更加是小意思,一时间她忽然有了一种怒气,被人利用、被人瞧不起的怒气。
安乐公主居然敢这么捉弄她!她居然敢瞧上自己的人!
想着想着,就停了脚步,站在晚风之中,想要让夜风吹吹自己,不管怎么样先冷静下来。
景飞鸾也跟着停下脚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旁边的那条路:“怎么,想去温峤那里?”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冷冰冰的直呼温峤的名字,纪蓉蹙眉,看了眼旁边,果真是通向温峤的大帐方向的。
“不是,不是的。”她揉了揉眉心,看着景飞鸾,眼前的这个人有些怪怪的,但就算是怪,也依旧是那样的完美,夜风吹拂,越罗衫袂迎春风,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是在想安乐公主的事情。”纪蓉看着景飞鸾,闪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发出隐隐的光华,那么的漂亮,像是一只无辜的小动物:“景飞鸾,你知道么,这都要怪你。”
“都怪我?”
景飞鸾的声音,添了几分沉重的心痛。
“是,怪你太好,太好太好。以至于……算了。”纪蓉有些感触,想同景飞鸾细说,又因为这毕竟是在外面,偶尔会有人经过,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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