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城收起折扇,笑吟吟的踏入院门,门口护卫竟没有阻拦,唐师爷经过时,家丁纷纷向他行礼。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督师当年杀得李自成只剩一十八骑……他老人家在南原负伤,腿上中了箭,不能受寒!你们让他老人家在院子里吹冷风!”
“若督师有个好歹,孙千户要你们狗命!”
唐恩城还没走进院子,便劈头盖脸一阵叱骂,骂的是鸡飞狗跳,不知道的还以为院子里坐着吹风的是他亲爹。
一口气骂了好久,好不容易停下来喘了口气,唐恩城一个箭步来到孙传庭身前,躬身行礼,毕恭毕敬道:
“下官,陇西布衣,京营赞画,潼关卫生员唐恩城,拜见孙督师!”
孙传庭半躺在太师椅里,旁边案几上摆着茶壶和一本《孟子集注》,他背对着唐恩城,头也不抬。
唐恩城小心翼翼又说了一遍。
孙督师拿起书卷,回了一句:
“若是来做忤逆子说客,大可不必!老夫还要读孟子,养浩然之气。”
唐恩城尴尬一笑,挥退家丁,凑上前道:
“督师莫误会,下官此来,非为游说。”
孙传庭翻开书卷,对着泛黄的纸,逐字逐句诵读: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
唐恩城环顾四周,俯身低声道:
“下官,是来救督师出去的。”
孙传庭听了这话,诵读结束,合上孟子集注,抬头望向唐恩城,锐利的眼神要把唐师爷杀死。
唐恩城声音变小许多:“下官,是来救···”
“如何救?”
这时院墙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巡游兵士铠甲撞击兵刃,发出脆响。
叮当,叮叮当当。
唐恩城尴尬笑道:“不是督师想象的那样。”
两人都沉默了。
孙传庭道:“老夫记得,京营之中,好像没你这号赞画。”
唐恩城不作掩饰:“确实没有。”
“督师耳聪目明,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这话分明是故意揶揄,大明官场,谁人不知当初孙传庭是因为装聋被皇帝投入了诏狱。
“你是谁?”
唐恩城知道这玩笑开得有点过火,连忙笑道:
“在下,潼关生员唐恩城,字世民,初为米脂县丞,后为华阴典吏,再为贺总兵赞画,近日刚投入孙千户帐下,做了孙千户的赞画。”
孙传庭脸色一沉:“哼,那忤逆子也给自己请赞画了!可笑!”
“既是那忤逆子的赞画,你走吧,老夫与他,无话可说!”
唐恩城抚须笑道:“此来,真为救督师出去,摆脱这樊笼!只是····”
“只是什么?”
孙传庭满腹狐疑,猜测此人多半是个江湖骗子。
想到这里,孙督师拍案而起:
“那忤逆子狗急跳墙,找些旁门左道,以为能剑走偏锋,劝说老夫,哼!痴心妄想!老夫···”
“正德以来,文职二万四百余员,吏五万五千余。”(注1)
孙传庭还没说完,便被唐恩城打断。
“华阴一县,职官仅五人,而吏共三十八名。”(注2)
“祖制,六房吏典,须将各房承管应有事务,逐一分豁,依式攒造文册,从实开报,如有隐漏不实,及故不依式,繁文紊乱,迁延不报者,从重论。(注3)”
孙传庭大致猜出这人在华阴做典吏,因为疏忽,被革了职,沦落为军中赞画。
唐恩城继续道:“在下出身寒微,止于秀才,不似督师这般天生神童,十三岁考中秀才,弱冠之年中举,三十便高中进士做了知县。”
孙传庭冷冷道:“你若只看这一层,便浅了。”
“督师出身豪右,眼界自然比我高得多。”
“天启五年,陕北大旱,父弃其子,夫鬻其妻,百姓掘草根以自食,采白石以充饥,下官时任米脂县丞。”
天启六年,县丞唐恩城与御史马懋才联名上疏陈情:“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迨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民有不甘于食石而死者,始相聚为盗。”
“户部截留天启五年地亩辽饷三十万两,拨库银十万两补发;又截留杂项八万余两,用这么多银子赈济。”
“不想,最后庆阳府只得八百两,米脂县堪堪才一百二十两,数额之少无以言救。我遂上疏弹劾州官贪墨。几位大员安然无恙,我和马御史,反而以“攻讦同僚、煽动民变”罪名,被罢去官职。”
孙传庭隐居山西时,听闻过陕北灾情,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遇上当年米脂救灾的县丞。
唐恩城长叹一声:“从那之后,眼见得流贼蜂起,李自成杀了县令,我也是心灰意冷。”
“自崇祯元年,游历各方,北边走过辽东,京畿,南边到了苏杭江浙,到的州县多了,所见皆为惨剧····最后投靠贺总兵,做了赞画,贺人龙杀良冒功,我也跟着这群武人浑浑噩噩,直到孙督师带着孙千户来潼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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