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护卫喜气洋洋的恭维中,沈烈却意兴阑珊,将这圣旨胡乱往怀中一揣,向着西苑方向拜了拜,便急匆匆向着太师府走去。
这一路赶到了太师府门前。
翻身。
下马。
看着那高大门楣前悬挂的白灯笼。
沈烈良久无言。
随着亲卫上前敲了敲侧门,随着侧门打开,几个护院应了出来,赶忙替姑爷牵着马,将姑爷迎入了府中。
夜风中。
府中隐隐传出了期期艾艾的悲切声。
如杜鹃啼血。
午夜时分。
万寿山。
圆静寺。
风雨飘摇中,烛火摇曳。
似心有所感,一个月前,李太后忽然从终南山聘请了一群高道来到宫中,名义上是为大明祈福。
其实谁都明白。
太后这是为故去的帝师张居正默哀。
靡靡仙音之中,檀香袅袅,美艳的大明皇太后如往常一般,虔诚的跪在了蒲团之上,吟诵着那虚无缥缈的道经。
那明艳绝伦的娇媚脸蛋上。
似悲天悯人。
又好似。
带着一抹悲戚。
宫中上下都知道太后心情极差,此事自然在情理之中。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毕竟这大明能走到今天,全靠了太后对太师无条件的支持。
十余年互相扶持。
而如今。
终于走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此时。
殿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王皇后急匆匆带着几个宫女走来,却只敢在殿外默默的守候着。
直到清晨来临。
法会散了。
王皇后才强忍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又急匆匆带着宫女走入殿中,将太后搀扶了起来,又叫人端上了朴素的膳食。
片刻后。
娘俩在偏殿中草草用膳。
青春年少的王皇后端起了一碗白粥,看了看太后的脸色,才轻声道:“启禀圣慈太后……太师府上下如今正在准备车马,只等太师的牌位迎进了太庙,便要带着太师的棺椁回乡安葬。”
显然。
王皇后是李太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李太后便放下了粥碗,点点头,又轻声道:“叫人去宗人府,礼部催一催,让他们快一些。”
芳心中一宽。
至少。
太师的身后哀荣是保全了,她也算对得起这些年,张居正为大明殚精竭虑付出的心血。
配享太庙。
这样的待遇对张府来说还是极重要的,有了这样的身后殊荣,张府子孙只要不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一般来说。
大明朝野都得张家后人给几分薄面。
于是偏殿中又变得静谧起来。
直到。
王皇后又轻声道:“还有……沈大人也回来了。”
闻此言。
李太后芳心中,没来由的轻松了一些,便又轻声道:“一会儿你去宗人府传本宫口谕,命宗人府……为沈烈之妻敕封一品诰命。”
想了想。
李太后又道:“过了丧期,你也要时常去沈府走一走。”
王皇后赶忙应道:“是。”
年轻的皇后低下了头,心中却好似明镜一般敞亮。
她知道。
太后这般加恩沈府,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这位皇上手下的头号心腹爱将,本已淡出朝野,安心修道的太后是鼎力支持!
一如当年她支持太师那般。
而继帝师,首辅张居正之后,这万历朝的另一位权臣已呼之欲出,而这人还很年轻……
抬起头。
王皇后目光也变得清亮起来。
或许。
这个沈烈真的可以辅佐皇上,为这大明开创一番新局面呐。
而殿外。
仍是秋雨绵绵,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两日后。
清晨。
天尚未亮。
随着张居正的牌位顺利进入了太庙。
披麻戴孝的张府中人便不再耽搁,扶老携幼,打着幡,赶着马车来到了南城门。
一等到城门打开,便举家启程返回荆州老家。
然后修建陵园。
守孝三年。
啜泣中。
进出京城的道路两旁,此时早已挤满了往来客商,早起的行人,看着那灵车徐徐而行。
而前来送行的官员却寥寥无几。
不得不说。
是一种深深的嘲讽。
道左。
沈烈牵着马,与娇妻和四舅哥几人徐徐而行,闲聊着家事,而娇妻早已哭肿了双眼。
沈烈本来是要给岳父披麻戴孝,却被四舅哥拦住了。
在这个年月,女婿给岳父守孝这种事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大致来说,这是一件很委屈的事。
全靠女婿们自觉。
而去了官。
一门心思打算回乡守孝的张简修,决然道:“女婿不跪丈家坟,不能让你来披麻戴孝,世上没这个道理。”
沈烈知道。
他的这位四舅哥是怕因此引来言官攻讦,耽搁了他的前程,毕竟涉及到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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