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沈烈怒目圆睁。
哑口无言。
张静修便继续扒拉着葱白的手指,数落了起来:“你看呀,那王莽……自称变法是,奉古改制,实行的是五均六筦。”
五均六筦。
大概就是中央集权,主要集中在三大方面,即财政、货币和土地。
这话让沈烈哑口无言。
懵了。
而张静修却仍旧一本正经的念叨着:“后来王莽篡位,登基第二年,便推出了,盐铁专营,均输、平准等法。”。
“而王莽新政之周密,细致,大多从民生下手,专营管制,几乎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他还以周钱为蓝本,增铸货币……”
说到这里。
张大小姐也愁苦了起来,看着夫君英气的脸,黛眉微皱,那神情好似在说……你觉得。
你自己像不像王莽呐!
此时空气一阵安静。
沈烈张口结舌。
面色一阵阴晴不定。
而张静修便走了过来,轻声道:“夫君容禀,你怕是误会了海公,海公呀……他是为了你好,这是在提点你了。”
沈烈哑然。
回味起了这几天,海瑞的一举一动,还有那些别有深意的话,便叹了口气,应了一声。
“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对海瑞确是有所误解。
不过。
沈烈又忍不住咧了咧嘴,觉得海瑞海老大人提醒人的方式,未免有些太特别了。
而此时。
岳玄儿也徐徐走来,欲言又止道:“小妹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烈面色一沉,轻声道:“但讲无妨。”
而岳玄儿面色凝重起来,轻声道:“前几日,小妹有几个在秦淮河上的姐妹进了京,听那几个姐妹说……江南士林都在说,你是王莽转世呢。”
二女对看了一眼。
那明眸难以掩饰的焦虑起来。
而沈烈则低头不语,玄儿昔日是京城一等青楼的头牌,清倌人,她的姐妹自然都是些江南名妓。
消息十分灵通。
看起来。
海瑞提醒的没错,江南官商,天下士林发起的一场针对他,甚至于针对天子的大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而沈烈良久不语。
那眼中。
却闪烁起了不易觉察的寒芒。
第二天。
清晨。
如往常一般,沈烈一大早便来到了北镇抚司,在官厅里坐了片刻,可是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便走了出去,站在官厅的门边左看看,右看看,却并未发现海瑞海老大人的身影。
沈烈便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头,口中喃喃自语着:“奇了。”
人呢?
没奈何。
沈烈便回到了官厅中,开始埋首于公务,可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之时,海瑞还是没来。
此时。
沈烈反倒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不习惯了。
“啊……啐!”
清醒过来。
沈烈轻轻煽了自己一嘴巴,不来就不来呗。
这不是贱么。
可片刻后。
沈烈没有等来海瑞,却等来了北司镇抚田洪,田洪急匆匆的走进了官厅,那四方大脸上写满了焦灼。
“大人……出事了。”
随着沈烈目光沉凝。
他终于。
等来了天下文官,江南士林蓄谋已久的反击。
万历十一年。
正月十六。
就在张居正离世不久。
坐稳了首辅大位的申时行忽然变脸了,带领百官上疏天子,列举大明英宗两岁、大明孝宗六岁被立皇太子为例。
要求天子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而皇上自然不愿把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儿子,立为帝位的合法继承人,便以皇长子年龄尚小为借口推托过去。
说等两三年后再举行。
然后君臣便在大殿上吵了起来。
而天子羞怒。
拂袖而去。
此后。
百官便拉帮结伙,浩浩荡荡的开始了一场逼宫大戏,户科给事中姜应麟、吏部员外郎沈璟等人纷纷殊请册立东宫。
其中姜应麟措词激烈。
天子激怒,将奏折扔在地上,对身边宦官说“册封贵妃,初非为东宫起见,科臣奈何讪朕!”
遂降旨。
“贵妃敬奉勤劳,特加殊封。立储自有长幼,姜应麟疑君卖直,可降极边杂职。”.
于是贬姜应麟为大同广昌典史,吏部员外郎沈璟、刑部主事孙如法相继上言,都被处罚。
可百官不肯善罢甘休。
才贬了几个言官,接着又有南北两京数十人,上疏申救,天子对此虽置之不理,我行我素,但心中却极其恼火。
遂罢朝。
而大明中枢陷入了瘫痪。
数日后。
北镇抚司。
端坐在官厅中,沈烈面无表情,细细品味着这暴风骤雨的滋味,良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这国本一案,立太子之事,终究是万历朝迈步过去的一个坎。
当然了。
这是大明言官,士林集团为了拿捏天子所惯用的手段,专门盯着天子的家事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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