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湖畔便奇迹一般安静了下来,看着这奸佞长满了老茧的拳头,精壮的身材,众翰林便有些忌惮。
“哼!”
“粗鄙武夫!”
几声冷哼。
几声咒骂过后。
文华殿的属官翰林们,还是觉得不能这粗鄙武夫动手,还是得和他好生理论一番。
自己这边虽然人多势众。
不过。
这沈烈似乎是个练家子。
打不过他。
那还是喷吧。
于是北海之畔,天子驾前,重新抖擞起精神的翰林们便又围着沈烈,大声喝骂了起来。
“沈烈……你祸乱朝政!”
“你可知罪!”
于是又骂声四起。
沈烈却不以为然,冷漠道:“沈某不知罪。”
什么狗屁的士林清议,众正盈朝,不就是比谁嗓门大么,不就是谁嗓门大谁有理么。
“敢问!”
众翰林围攻之下。
随着沈烈气沉丹田,猛的吼了一嗓子,便好似一道炸雷,将龙船上躲着的朱翊钧也吓的一哆嗦。
沈烈便怒道:“敢问诸位大人,今日之大明纵欲汹汹,重功利,轻道义,世风日下,民不识君,君亦不识民,罪在何人!”
这一嗓子将众翰林喝住了。
沈烈也气愤难平,有些上头了,百姓不认识皇帝,不认识内阁首辅,甚至连县太爷都不认识。
“你等还沾沾自喜么!”
到今日。
沈烈算看明白了,想的通透了,这些个翰林,还有那些国子监中的监生,已经完全脱离了民间,脱离了实际。
成了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官老爷!
“民不知官,官亦不知民,长此以往……必将内不能安,外不能立,重蹈弱宋之覆辙,陷万劫不复之地!”
越说越气的沈烈,看着这些狂妄,自大,而又无能的翰林,眼中闪烁起了凶光。
“何至于此!”
一声声炸雷。
响彻湖畔。
沈烈目光变得幽幽,冷笑了起来:“不敢说么,沈某替你们说。”
这帮人。
为什么不敢让天子的画像贴满乡间?
为什么害怕百姓认识天子?
“你们抱成一团,欺上瞒下,盖因……自古以来皇权不下乡,乡里,村里从来都不是皇权说了算,那可是乡绅地主,秀才,举人老爷们的自留地。”
但不知!
“沈某说错了么!”
那些主张皇权不下乡的举人老爷,乡绅土豪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们怕百姓认得天子,怕百姓读懂了朝廷邸报,通晓了朝廷的新政,妨碍了你们鱼肉百姓么!”
话说完。
沈烈翻了个白眼。
痛快了。
这西苑之中,北海之畔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四周围,也不知多少宫女,太监,御前侍卫都听呆了。
而微风徐徐。
苦命的宫女太监们,便在心中默默的琢磨着沈大人这番话,似乎……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又片刻后。
翰林们便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跳着脚的反唇相讥:“放肆……混账,你血口喷人!”
可事实便是如此。
然而这都是潜规则,这些话能说出来么?
“朝廷邸报……有祖制……有规制!”
张口结舌的翰林们,情急下很快抬出了祖制,开始了喜闻乐见的哭嚎:“陛下呀,祖宗成法可万万不可轻动呀!”
“陛下……祖制不能改呀!”
一听这话。
沈烈便又怒了,狠狠瞪了过去,阴测测道:“祖制……想数千年前,你祖宗还穿开裆裤,在树上摘野果,找虱子吃呐,你为何却又穿的人模狗样?”
你天天守着祖制不放,你咋不返祖呐!
你咋不去树上给母猴子抓虱子呐!
一口气。
沈烈继续自说自话:“你说沈某血口喷人,莫非你们没有抱成一团,欺上瞒下么?”
说着。
沈烈便背着手,用鹰隼一般的目光,在这些翰林脸上转来转去,又幽幽道:“自大明开国以来,太祖爷开科取士,历经二百年,历次科举,南直隶取进士4146人,江浙3697人,福建2374人、山东1786人……山西1194人。”
口中一边念叨着。
沈烈一边看向了申时行,冷笑道:“除南直隶人口众多,取士最多,你江浙一党的文风最盛,进士最多,门生党羽遍布朝野,出了三千六百九十七位进士老爷呀……”
“申阁老以为然否?”
你说你们浙党没有结党营私,你说你没有欺上瞒下,阻塞言路,那你身后这些同气连枝的党羽算怎么回事儿?
死寂中。
随着沈烈这一顿口水横飞,竟然将浙党出身的翰林们吼的愣住了,一个个张口结舌。
憋闷呀。
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沈烈说一句,申时行的脸色便苍白一分,等到沈烈说完了,这位大明朝野出了名的老好人阁臣,终于有些站不住了。
身形一颤。
申时行有些艰难的徐徐下拜,向着那龙船上的天子跪下了:“老臣,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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