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听到这话,顿时苦笑着道:“急流勇退?我倒不是舍不得手里的权力,而是现在我想急流勇退,只怕根本行不通啊。连秦国都不能容我,天下之大,哪有我张仪的容身之处?我就怕刚刚出了咸阳,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啊!”
“武信君此言差矣。有秦王的庇护,谁敢杀你?”
闻言,张仪不愧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很快就明白过来,笑着道:“先生真不愧是高人。我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先生有大才,若不嫌弃的话,请由我向大王举荐你。”
“那就多谢武信君了!”弥子夏向着张仪作了一揖。
“哈哈!子夏果真是一个妙人儿,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武信君说笑了。”
“不!世人都说我张仪是名利之徒,但我从不否认,反而坦然受之!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名利之徒,总比那些自诩君子的人要强得多啊!”
“武信君果然快人快语。”
“子夏啊,说了老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师从何人,所学哪派?”
“不比武信君之鬼谷高徒。”弥子夏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我少时拜于慎子门下,师公是庄子,应该算是名家,但是学术颇杂,应该属于杂家。十五岁即开始周游列国,在惠子、孟子座下听讲过,也曾与武信君的师弟苏子坐而论道,受益匪浅啊。”
闻言,张仪的嘴角忍不住一抽,这份履历可真是有够丰厚的。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别的不说,就算弥子夏是任何一位名士的弟子,愿意出仕的话,也会有很多人抢着要的!
翌日,秦王荡召开大朝会,群臣就开始弹劾张仪。
公孙奭首先道:“大王,臣要弹劾相国张仪!张仪为人不讲信用,反复无常,以出卖自己的祖国谋图国君的恩宠,如果大王要再任用他,恐怕被天下人所耻笑。”
“臣附议!”
“臣也附议!……”群臣纷纷站出来表示赞同。
朝堂上除了魏系大臣,还有樗里疾、冯章这几个重臣几乎都站出来附议了。群情激奋,似乎秦王荡今日不给出一个答复,誓不罢休一样。
对此,张仪三缄其口,表示沉默。
秦王荡眯着眼睛,眼中折射出一抹精光:“以出卖自己的祖国谋图国君的恩宠?公孙奭,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天下之大,自古以来,齐人为魏臣,赵人为楚臣,秦人为韩臣之事比比皆是。在其位谋其政,理所应当!”
“张仪虽生为魏人,但为秦相,为秦国牟取利益,这有什么不对的吗?若是张仪为秦相,却为魏国牟取利益,依寡人看,这才会被天下人耻笑!被世人唾弃!”
“先王封相国为武信君。相国对外欺楚、诈魏、恐韩,但对我大秦一如既往的忠信!你们说相国反复无常,没有信义,寡人继续任用他会被天下人耻笑。但是寡人可以告诉你们,他们这是在恐惧相国,一如当年恐惧商君一般,寡人是不会因为这等无稽之谈而罢相的!”
对于秦王荡这般维护他,张仪深受感动。
“大王,臣有事启奏。”
这时张仪站了出来。
“请讲。”
“臣近日微服私访,视察民情,发现各地百姓的封疆大小并不一致。甚至有的百姓之家,私自划分封疆,以地易地!这是极不合理的,所以臣请大王重新丈量土地,修改封疆,统一度量衡!”
闻言,秦王荡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
这不是张仪在自找麻烦吗?
果不其然,张仪这一谏言,顿时招致大臣们的口诛笔伐。
公孙奭站出来垂手道:“大王,臣以为封疆之界不应该修改。国家分配或者赏赐土地,这块土地实际上已经有了主人,百姓可以自行分配土地,擅自修改封疆,唯恐民生大变啊!”
“公孙奭,你紧张什么?”秦王荡摇摇头说道,“寡人知道,你们这些公卿大夫偶尔都会浑水摸鱼,偷偷圈占一些土地什么的。但是这样的事情,秦法不能容忍,寡人可以容忍一下!三个月之内,你们自己上交非法得来的土地,如若不然,休怪寡人不留情面!”
“大王明断!”
一手大棒一手萝卜,秦王荡的御下之道还是玩得挺溜的。
秦法严苛,但是也有些人会占法律的空子。
而张仪此时上奏秦王荡,修改封疆,这无疑是把大大小小的公卿大夫,还有那些喜欢偷奸耍滑的秦人都得罪光了。
秦国的土地税是按顷收税的,原本这一顷,可以变作一顷多几丈,好多秦人都这么做,就算被邻居举报,他们也能说自己是不知情的,不知道这一顷有多大,翻土的时候都过界了!
而公卿大夫们则是更甚,没人敢举报他们,而且就算举报了也没用,昔日的封疆界线已经被悄悄挪动,除了挪动的人,谁又能知道曾经的封疆界线在哪儿?
而修改封疆此举,实在是给国库增加收入的一大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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