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襄阳书院的师生嘲讽,秦宓有点懵。
这不是正常的辩论套路么,你们为什么骂我?
虽说大家都不知道不可能有万世之国,可是当着皇帝的面说吴国必亡,你们这是什么操作?
没等秦宓反应过来,忍他很久的襄阳书院师生已经开启了群嘲模式,而且看他们卷袖子撸胳膊的架势,不排除真有围上来群殴的可能。
庞德公等人自恃身份,自然不能和年轻学生一样冲动,安坐不动,只是摇头叹息。这书生面生得很,新来乍到,不知深浅,更不了解大吴学风,这次怕是要吃亏了。
辛评站在人群中,看着几步外的秦宓被人怼得语无伦次,又解气,又有些可怜他。秦宓是个聪明人,书读得也好,但他太不了解吴国,太不了解孙策了。用儒生们之间互相辩难的那一套来对付孙策,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嘛。你的学问再好,辩才再佳,还能强过许劭吗?
见群情激涌,再不阻止就真有人动手了,孙策抬起双手,轻轻下压。见天子要说话,襄阳书院的师生们勉强收住了高涨的战意,只是狠狠盯了秦宓两眼,记住此人,回头再找他一决高下。
秦宓还没回过神来,没什么反应,被殃及的辛评倒是打了个寒颤。
孙策朗声笑道:“策虽读书少,也听人说过唯易不易的道理。人们常说天长地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地有沧海桑田,又哪有什么天长地久,夏禹、商汤、周文武王,皆是一代明君,可是传国最久的周也不过八百年,其中还有几百年是名存实亡。策何德何能,又岂敢奢望万世不易。”
“不过……”孙策话风一转,却没有接着往下说,端起了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慢放下茶杯,还特意将茶杯的位置挪了一下,放在原位。“要说没有一点野望,亦非实话。”他看向秦宓,笑意盈盈。“足下可知我有何野望?”
秦宓深吸一口气,强作镇静。“既知不能万世一姓,那就只能存国久一些。想来足下是希望与周文王、周武王比肩,让吴国国祚超过周朝。”
孙策笑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亦不对。”
秦宓愣了一下,拱拱手。“敢请教。”
“我刚才说了,唯易不易。说起皇帝一词,其实历史并不久远,不过是嬴政师心自用,取三皇之皇、五帝之帝,合为一统,方有皇帝。三皇、五帝的历史太远,我读书少,不能详言,三代略知一二。据蔡祭酒所言,夏称后,商称帝,周称王,皆与皇帝不同。即使是同为皇帝,汉代的皇帝与秦代的皇帝也有不同,在座诸位都是博通经史之人,想必比我更熟悉,就不展开说了,免得贻笑大方。”
众人哈哈一笑,气氛轻松了许多。蔡讽有些尴尬,他还真不知道这皇帝和皇帝之间还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的跟着笑了两声。
“由后而帝,由帝而王,再由王而皇帝,这样的演变是好还是坏,恐怕不能简单的断定,然而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皇帝绝不会是最后的称呼,或是几十年,或是几百年,终归会有另一种制度出现。足下以为然否?”
秦宓皱了皱眉。他承认孙策说得有理,但他却不愿附和孙策。“这和你所说的野望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也想效仿秦始皇,再创一个称号?”
孙策笑笑,没有理睬秦宓的挑衅。这只能说明秦宓已经阵脚大乱,不足为患。
“称号只是名字,根本还是在称号之后的制度。制度一直在变,这是事实,可是为何会这么变,这么变是好还是坏,什么时候是好,什么时候是坏,却不是一个什么人都能说得清的问题。常言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非真知也。”
孙策再次顿了顿,目光炯炯有神。“是以,我委托弘农杨公、江夏黄公,当然,还有襄阳书院的老祭酒蔡公,潜心研究官制,希望能从中找到规律,希望能知其所以然。不敢说为万世立法,只求能有所建树,使后世之君知依时而变,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至因一时之利,误入歧路。”
“这,便是我的野望。”孙策展颜而笑。“若能实现,我大吴纵使不能万世长存,比肩于周,传国八百年,想来还是有可能的。足下以为呢?”
秦宓还没有回答,尹默便起身,向孙策施礼。“陛下既有周文王、周武王开基立国之功,又有周公制礼乐、立教化之德,后世之君但能循陛下仪轨,大吴传国又岂止八百年,千六百年亦可期。”
孙策摆摆手。“多谢思潜谬赞。不过我不希望后世之君守什么祖宗之法,一步不敢越雷池,我更希望他们能循我本心。本心者何?士之三重境也,立身,行义,求道,依此本心而行,虽法与我不同,本心不异,便是我的孝子贤孙。文士、武士,农士、医士,为百官,为君王,所为虽有不同,为士之心不应有异。”
“彩!”墙头一个少女用力鼓掌。“陛下说得精彩,妾虽是女子,亦愿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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