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所虑者不无道理。眼下天下之南部,基本上有三国,其一吴,其二楚,其三越。”
“夫大国,楚也!”
在一侧的孙凭沉声道:“大王欲霸天下,问鼎于中原,需先灭越制楚。吴楚之间的仇恨,不可泯灭,然则可缓和之!”
闻言,庆忌微微颔首,说道:“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几代人都无法泯灭或调和。但国与国之间的的仇恨,却能与利益挂钩,继而缓和下来!”
“若寡人是姬光,按照姬光的性格,应当盟好于越,邀请越国一道伐吴,同时遣使于郢都,令楚人兴兵伐吴,自己再坐收渔利。”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庆忌是阖闾,定然会这么做。
我姬光得不到的东西,你庆忌休想得到!
庆忌丝毫不怀疑阖闾的卑劣个性!
这一点,从阖闾被围困在吴都城,一筹莫展时,打算遣使于郢都,求楚国援兵之时,就可见一斑。
毫无疑问,阖闾是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心黑手狠的一代枭雄!
这样的人,其心性十分可怕。
眼下庆忌与阖闾之间,已然攻守互换!
庆忌强而阖闾弱。
阖闾现在麾下不过几千兵马,战车数十乘,而且其所割据的武原、御儿、陉等吴国的南方之地,遍布崇山峻岭,人口稀少,不适宜种植农作物,颇为贫瘠。
再者,阖闾如今只占据不过六分之一的地方,背靠一个怀揣着狼子野心的越国,他如何还能逆风翻盘?
唯有借助外力!
楚国与越国,就是阖闾必须要借助的两大外力强援。
为此,阖闾即便是导致吴国山河破碎又如何?
大不了失去吴国的一半疆土,反正阖闾自认为日后能夺回来,收复失地。
毕竟,阖闾现在的境况比之当初的庆忌糟糕多了!
庆忌落难之时,逃亡卫国,还能被卫人收留,而且能依靠自己偌大的名望,以及卫、晋、鲁等中原列国的鼎力相助,大肆招兵买马,扩张势力。
伐吴的时候,庆忌师出有名,其复仇大军更是一路势如破竹,没有遭到多少像样的抵抗。
但阖闾呢?
阖闾本就是弑君篡位,在法理上不及庆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乱臣贼子,吴人为之唾弃的乱臣贼子。
在这种情况下,阖闾依靠自己,根本做不到积蓄力量,打回吴都,重新夺回王位!
“大王英明。”
孙武朝着庆忌作揖道:“是故,臣请大王遣使于楚越,当不吝啬财物,表明盟好之心!”
区区钱财,庆忌是不放在眼里的,盖因他志在天下!
“善。”
孙武又道:“于楚,大王可互盟以稳定楚人之心。于越,大王当假意将姬光所割据的吴国南方诸地,让予越人!”
“好!彩!”
庆忌颇为赞赏的看着眼前的孙武,含笑道:“眼下姬光所割据的武原、陉、御儿等地,好似一块美味的骨头,寡人扔出去,便让姬光与越人这两条恶狗自己争夺去吧!”
“大王圣明!”
对于庆忌能这么快领悟自己的用意,孙武十分的激动。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一个良臣若是不能遇到明主,再大的才干都是白搭。
庆忌,正是孙武心目中最理想的君主!
……
季札府。
原本还在跟群臣议事的庆忌,听闻季札病倒的消息,便驾车赶来探望!
季札,在吴国不说是精神支柱的存在,但是,他在吴人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是犹如神只一般,德高望重。
庆忌不能怠慢季札!
“叔祖。”
庆忌匆匆进入屋中,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十分刺鼻。
他径直来到季札的病榻边上。
“大王……”
季札挣扎着想起身,给庆忌行礼,但被后者阻止下来。
“叔祖有病在身,不可折腾,这些俗礼便免了。”
庆忌搀扶着季札,拿出枕头,让季札在床榻上躺好。
他抬眼一看,只见此时的季札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两眼浮肿,脸色惨白,印堂发黑,唇角毫无血色,俨然就是一种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的状态!
庆忌暗自吓了一跳!
难不成,季札果真已经染上重病?
真的这么凑巧?
庆忌不敢置信,但心中的疑惑显然是不能询问季札的。
“叔祖何以至此?”
“唉!”
季札满脸颓然的模样,叹气道:“时也命也。自那日家中惊变之后,老臣的身子骨便每况愈下。”
“终于在昨夜,病来如山倒,老臣呕血过去,便不知人事矣!”
季札的家眷跪在一侧,闻听此言,都无不失声痛哭起来。
他的儿媳妇绯烟,更是禁不住拿着手绢抹眼泪,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雨,缀泣不已的道:“大王,都怪臣妇没能照顾好父亲。”
“前来诊治的医者只开了几副药,并说父亲是此前忧患成疾,命不久矣,我等需早早准备后事!”
“咳咳咳!”
病榻上的季札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捂着嘴,抽泣一侧的手绢捂住。
庆忌连忙在季札的后背上拍了几下。
季札那浑浊的眼睛一瞪,拿开手绢,只见原本白色的绢布上,已然沾满了红黑色的血液!
卧槽!
这老头真的不行了?
庆忌的嘴角一抽,心中暗暗纳闷。
要知道,季札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在这个医疗卫生水平极度落后的时代,属于高寿!
一时间病来如山倒,季札就此嗝屁了,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足为奇!
但,庆忌隐约之中,任何此事透着些许诡异之处。
“大……大王,老臣与你,可能便要就此阴阳两隔了。”
“叔祖莫说笑,寡人怎舍得叔祖你就此逝世?一群庸医的诊治,不足为意,寡人愿为叔祖开出重赏,遍寻天下良医!”
庆忌攥着季札的双手,语气中透着哽咽,以及不可置疑的坚定意味,道:“若有能救治叔祖者,寡人愿邑千户,赏金二百镒!”
闻言,季札更是被感动得泪如雨下,道:“大王厚恩。老臣如何担得起大王如此厚爱?”
“叔祖,纵观我吴国,叔祖是寡人最亲近之人。寡人若不爱护叔祖,还能爱护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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