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快过年了,这段时间,中戏放假了,人艺也无事,岁月静好,江浔得空儿就往人艺跑,随便粘上哪位,一聊就是半天。
今儿巧的是朱旭老师在,江浔就跟拧股糖似地缠着老爷子,非让给他自己讲讲他在人艺的往事。
这一老一小,靠着暖气,晒着日头,喝着茶水,不知不觉就快到晌午了。
“小浔子,早上是不是没吃饭……”朱旭老师已经能听得到江浔肚子里的咕噜声,“饿了?”
“得,早上起得晚,就直接过来了,您说,这时候,来一份麻花烧饼,趁热吃,吃得我打饱嗝,再泡杯龙井,那滋味……”
老先生一下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他却又止住笑,就跟叫卖似地喊了起来,“麻花烧饼……”
嘿,这一声喊,真就是老舍先生笔下旧北平城里的叫卖声……
要知道,老舍先生在他的茶馆里,龙须沟里,骆驼祥子里,写尽了老北平各种各样的叫卖声……
“甜酸豆汁哟,麻豆腐哎……”
得,又来一个肚子咕噜叫的主儿,一身粉红色毛衣的吴刚笑着闯进来,元旦晚会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一身,跟郭达等人合作了小品换大米。
“冰棍败火,败火冰棍……”后面的丁志诚也不甘示弱,他的腔调虽然赶不上老一辈,可是也算响亮,悠扬。
“这都什么天了,还吃冰棍……”朱旭笑了,眼瞅着他们老一辈的叫卖组曲,小一辈也学会了,他很是欣慰。
“高桩柿子嘞,涩嘞又管换嘞……”嗯,走廊上突然传来于是之的喊声,得,这才是如假包换。
“萝卜,赛梨耶辣了换……”江浔马上接上了,这句可讲究,萝卜不能念成萝卜,得念成萝北……
“卤煮,炸豆腐,炸丸子开锅……”呵,这还没吃上呢,眼瞅着人是越来越多了,春节了,这可不少了吃啊,牛星丽老爷子也回来了,紧接着来了一句,得,快过年了,老人们都回来领年货来了。
“臭豆腐,酱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濮存晰就站在牛星丽老爷子身边,他兴致十足。
“酥皮豆,铁蚕豆……”去年刚分进剧院的巍子也笑着凑趣。
“硬面饽饽,桂花糖……”
江浔清清嗓子,“冰搅凌来雪花酪,好吃多给拉拉主道……叫你喝来你就喝,冰糖玫瑰往里头搁,叫你尝来你就尝,白糖桂花心里头攘……”
他这一唱,巍子就给打起了拍子,青年演员齐声声地跟着应和起来,得,整个人艺楼里,大家笑着喊着,比什么时候都热闹。
得,大家闻到年味了。
“嘿,浔子,行啊,这叫卖声有那么点意思,”巍子笑着。
江浔也笑了,在人艺,文艺工作者的欢乐就是这么简单,其实,他也明白,就这几句,他的底蕴离老一辈艺术家还早着呢。
不过,在这儿,大家都拿他当孩子,宠着他,惯着他……
他打眼就瞅见了笑着跟林连昆说话的夏导,后面还有一脸感动的夏钢。
“浔子,我找你半天了,打你传呼你也不回……”夏钢打小是在人艺长大的,对当年叫卖组曲中的老演员再熟悉不过,现在,他清楚地看到,老一辈人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传承到了新一代人身上。
“我的传呼呢……”江浔就到处找着。
“别找了,我们厂有一电影,黄健中导演的,你想上吗,想上我给你说说去……”
“什么电影?”江浔一下来了兴趣,“走,夏哥,中午吃火锅去。”
“火锅我就不吃了,你同意,我立即就去找黄导,这事忒急……”
什么电影这么急?
“过年。”夏钢马上道。
“我知道,快过年了,您稍等……”阳历二月十五就是春节,这离过年还有不到二十天,不过,江浔立马反应过来,“您说的是电影过年?”
“对,黄导一月二十四看到了的本子,厂里当即决定拍了,已经到外景地选景了,现在副导演李小婉正在选角,今天上午去了赵丽蓉老师家,你们中戏的李保田老师已经定下了……你怎么知道?这事主创人员前天刚定下来……”
哦……
江浔不置可否,可是他明白,这,其实就是中国的第一部贺岁片啊。
多少年后,这部电影的超豪华卡司依旧难寻其二。
它集结国内演艺圈一众老戏骨——赵丽蓉、李保田、葛优、梁天、六小龄童、丁嘉丽、申军谊、史兰芽,可谓众星云集、群星荟萃。
“你给个话儿啊,这片子,要到东北去拍,大年三十就开机,你拍不拍?”夏钢急吼吼地问。
“你慢点说,你让浔子想想。”夏淳导演倒很平静。
“来不及了,时间太紧,”夏钢又道,“你啊,不是想挣周瑜一角嘛,那就别闲着,演电影啊……”
对啊,自己演过电视剧,演过话剧,小品,就差了电影,毕竟现在也是电影为上的年代,跟这样一群演员一起演戏,也能增加自己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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