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入北平人民艺术剧院时,吴刚就是班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为嘛?
他长了一头卷发,头发还老长且偏黄,酷似这个年代骇人听闻的人贩子。
同班女生避他如蛇蝎,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挨揍。
只不过,岳秀清是个例外,看到吴刚第一眼,便偷偷给他取了个外号“高贫帅”。
竞选班干部时,吴刚以全班第二成绩,拿下副班长职务,清秀乖巧的岳秀清,则被老师指派成学习委员。
盛夏时分,班里集体野炊,吴刚和岳秀清以班干部身份,一同出校门采购物资。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也是他们爱情的起点。
“刚子,讲一讲你怎么把冰棍捂化的。”台下,丁志诚兴奋地吹着口哨,开始揭吴刚的老底。
吴刚一脸尴尬,却也是一脸的甜蜜。
那时,岳秀清走到商店,还没忙正事就馋奶油冰棍,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吃掉三根才罢休。
临近黄昏,天气渐凉,岳秀清还想吃。
吴刚冷着脸离开,一会后匆忙跑来,从怀里掏出一袋雪糕化成的奶浆:“我给你捂了一下,没那么冰了,吃吧”。
这是雪糕还是冰袋?
台下,众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浓眉小眼的吴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采购完回人艺时,岳秀清看着吴刚,左右手各拎几大袋重物,于心不忍想接一下,给他减轻压力。
吴刚不想让女生受累,张口拒绝,岳秀清又一次感受到他的绅士,心中再次一暖,小跑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这条路很长,但秀清姐仍想慢一点,再慢一点,她想迎着夕阳照射的余晖,多享受这一寸静谧……”
江浔不知时候又出现在舞台上,那一口抒情的腔调,让人想起了倪萍……
“同志们,如果我们评选首都九一年最佳男友,我想刚哥肯定当选,”江浔笑道,“我是自愧不如啊,”他看向台下的杨哲,“无地自容啊,下面,让我们有请世界着名摇滚乐队黑豹乐队为我们带来一首无地自容……”
江浔不知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自己把窦唯和栾树等哥们请来是不是正确,王靖雯也唱了一首仍是旧句子,但以后,恐怕任何人的婚礼,也甭想让黑豹乐队和天后一起同台演唱了。
得,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老年人听得没滋没味。
但,在江浔的引导下,吴刚与岳秀清开始挨桌敬酒,一帮年轻人,说是来给新郎新娘帮忙,还不如说是来起哄的。
起哄也是因为高兴,八五班的同学从考进人艺到毕业,只成就了这一对,怎么能放过起哄的机会。
新郎新娘高兴,大家为他们高兴,光高兴,光喝酒,没过多会儿就全喝多了……
这已经是年轻人的主场了,老一辈人艺的艺术家纷纷离席。
大厅里,欢闹,喧嚣,嘈杂,突然,几声吉他声响起,大家再看时,江浔,高晓松和老狼,青铜器乐队已然坐在了台上。
丁志诚喝得满脸通红,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喝得一脸通红的吴刚带头鼓起了掌。
江浔好象没有听到这掌声一样,他轻轻地拨弄着琴弦,调试着音阶,“谨以这首歌,献给我的刚哥,刚嫂,献给青春,献给人艺八五班。”
江浔拨弄了一声琴弦,弦声戛然而止,全场立时寂静下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简单的吉他旋律,浅白的歌词,直白平淡的歌声,让岳秀清禁不住动容。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歌声慢慢消歇,却没有人鼓掌。
吴刚一改刚才的疯狂,激动,他满脸柔情,轻轻地揽住自己的新娘。
因为,在这样的歌声中,那些沉在心底的种种突然涌上心头,模糊了的面孔开始清晰,陌生了的声音渐渐熟悉,人艺两年学员班的青春记忆便在歌声中被悄悄唤醒……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坐在台下的杨哲,蒋欢欢都是一脸的潮湿,在别人的婚礼上,两人生生被感动了。
杨哲好象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浔,他的眼里有光,脸上尽是青春挥洒的模样。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将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满场无言。
好久,大厅里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岳秀清眼含热泪,走上舞台,江浔也站了起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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