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坐在附近的石头上,慕琬又将那事说了一遍。不过她并未说几句,阿鸾可逮到了机会,绘声绘色地将那番激战描述了一番。
“你说的莫不会是……”极月君欲言又止,“唔,你说的那妖怪,模样如何?”
“黑头发,比施公子头发短,却比柒姑娘长。穿的是红浴衣,上面黑色纹样很是怪异,似乎与我第一次见他时不大相同,这我记不清了……他身上有很强的妖气。对了,他还有一根白色的长烟杆,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不过施公子说他一眼看出来是人骨,也不知真假。”
阿鸾在一边没做声,山海也看着极月君,等他给出一个解释来。
“那……梁丘姑娘,你怕是得罪了……”
“得罪了谁?”
“红、红玄长夜……”
“朽月君?”山海问他。
黛鸾凑上来好奇地问:“山海你认识他么?听名字,也像是六道无常呢。”
“我知道梁丘姑娘对我们有些偏见,这我倒也承认。的确,我们之中不乏对为非作歹独有情钟的……所以遇上朽月君,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哦,竟然是你们的人?”慕琬将伞筒卸了,扔到地上。
极月君苦笑着,脸色有些尴尬。
“……我的确也并不喜欢和那人打交道。也难怪他会出现在灵脉附近,再怎么说,他的确也是黄泉十二月之九。”
慕琬发出沉沉的哀叹,山海跟着叹了口气。他回忆了一番,说:
“我并不太清楚,只是听闻……红玄长夜·朽月君,是十二位走无常中唯一的妖怪。他妖力无边,深得奈落至底之主点提。只是那性子,我倒还真不知如此……恶劣。”
“朽月君原是地狱道的一枚业火红莲,焚尽世间罪人的骨灰,深谙人性百态丑恶。在那毫无喜乐之地,它觉得无趣了,便对那位大人说,想一览人间道的风景。‘不知何样的地界才能孕育出如此繁多的罪来?’那位大人说,人间并非他心中所想,若他执意要去,便要收到规矩的管束,成为六道无常。以如此的使命做交换,他才得以来到人间。”
慕琬盯着皱着眉的极月君,脸色并不好看到哪儿去。
“他胡作非为的还少么?你们那位大人都不管的?”
“……那位大人的心思,我们从来也猜不透,只是相信他自有打算。我只知道,他近期奉那位大人之命追查笑面狼的行踪。那人曾作恶多端,害人无数,当初就是派遣朽月君收拾的他。只是他并没有长记性,反而变本加厉,这任务便又落回了他的头上。”
“笑面狼?那不就是林姑娘的那次……”阿鸾想起来了。
“哦?你们与他打过交道么。”
慕琬的心情更差了:“岂止交道,还交了手。只是他既然负责追查笑面狼,又为何偏偏出现在……不,等等……”
疑惑一半,慕琬发现了最根本的问题。
当初在锦桐乡与笑面狼相遇,他们也能猜出个大概——他要么是在找娲堇华,要么是在寻霜月君。自然,也可能是按上头的命令去追杀谁。可不论究竟是哪种猜测,朽月君为了寻他出现在这附近,便证明……那笑面狼,怕也与他们近得很。
至于他的目的,谁也不得而知。
夜晚的山风一阵又一阵,穿过层层树林,真是令人心里发寒。林姑娘死后的模样,还印在他们脑海里,深刻得让人无法忘记。
“先不说这个了。正好见到你,我有一事相求。”
“哦?还有你姓凛的做不到的事?”极月君又拿他打趣。
“如果没有记错,你们六道无常,是能知道某人的灵魂投胎何处的。所以我想托你查一个人,一个老人。她收养了一个猫妖作孙女,她孙女很想念她,我便答应……”
凛山海话还未说完,极月君忽然站起来,背过身去走了两步。他闭了口,却不知他是何意。看那态度,似乎并不乐意帮这个忙。
“……谁让你答应的?”
极月君的声音很冷,态度严肃,一扫往日那股轻浮。这让慕琬与阿鸾也愣住了,不知为何他就变了脸色。
“这……若我不应下,我怕她会毁了整座村子。她奶奶是给村里人打死的,所以……”
“那是报应。”
极月君轻描淡写这么一句打断了他,没有回头。山海也站起来,有些慌了。
“你为何这样说?村里的妇孺自是无辜,你知我不会坐视不管。你也好,凛霄观也罢,不都教会我人命至上的道理么?如今你却说这番话。何况,那姑娘……”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现在还要教你,不要轻易对人许诺的道理。”
说完这话,极月君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睛仍是蒙着的,却无法遮掩那层极致的冷漠。他们似乎能看见,他那清澈凛冽的眸子如寒冬腊月的雪,没有温度,也没有生气。
凛山海哑口无言。
“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人命这东西,廉价,又贵重。何贱何贵,何轻何重,却要你自己慢慢琢磨。转生轮回绝非什么挂在嘴边这么容易的事,灵魂的去向与归属,正是我们为之奔波的本分。并非是针对你,只是我今日告诉你,犯了忌,明日是否又能说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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