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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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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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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

王安石每日食罢便骑着驴子,从家宅前往定林寺,每日一至。

王安石的性子便是这般,不耐静坐,非卧即行,总是时不时要找到事情做,不肯让自己安闲下来。

当年王安石每次仕途不顺心,就与官家吵吵着要归隐,他拜相之日题了一首诗,霜筠雪竹钟山寺,投老归欤寄此生。

而今真的归隐又如何呢?

王安石骑着毛驴进山,遍目所至乃是洁净的山花,与白云同飞的闲鸟。

钟山依旧是当年的样子。

但九年执政的日子,每一事每一人却依旧日日夜夜地挂在眼前。都说要放下,但真正到了放下的时候,真的放得下吗?

其实心中百般反刍,一日不得清静。

为何真正到了想清静的时候,心底却清静不下来,王安石如是感叹。

松涛如潮,王安石抬起头,又拍了拍停下的毛驴,天子曾赐马给王安石致仕以后代步,可惜不久前马病死,王安石只好以驴代步。

比起骑马,他却更愿意骑驴。

有人笑言,驴子比马性子更倔强,便如他王安石一般。

王安石到了定力寺。

定力寺有一客居的觉海和尚,与王安石一见如故。

二人坐下后开始说禅谈诗,皆是妙语连珠。

王安石道:“我集句得‘江州司马青衫湿’之语,欲以全句对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一日问一后生,他言道何不对以‘梨园弟子白发新’如何?”

觉海闻言大喜道:“真是好句,好诗。”

江州司马泪青衫出自琵琶行,梨园弟子白发新出自长恨歌,都是白居易所作,故称得上妙对。

王安石不肯清闲,便作集句诗。

所谓集句就是将前人之诗,从一人或数人诗中各摘一句重新组成一首新诗。

王安石自退隐之后,并精研于此,他所作的集句诗甚至还超越了原诗,并在江南士大夫里形成一等风气。

王安石不愧才华极高,致仕后偶尔为之,便可称风靡于一时!

王安石道:“那日见白鹤长鸣,我有一首诗送给大师。”

“白鹤声可怜,红鹤声可恶。

白鹤静无匹,红鹤喧无数。

白鹤招不来,红鹤挥不去。

长松受秽死,乃以红鹤故。

北山道人曰,美者自美,吾何为而喜。

恶者自恶,吾何为而怒。

去自去耳,吾何阙而追。

来自来耳,吾何妨而拒。

吾岂厌喧而求静,吾岂好丹而非素。

汝谓松死吾无依邪,吾方舍阴而坐露。”

觉海听了问道:“相公诗中白鹤,红鹤喻谁?是章三相公和章子厚吗?”

王安石失笑道:“连你也这般觉得,其实白鹤是大师,红鹤是行祥。我以此喻之,无关朝政。”

觉海听了释然,行祥是另一与他争论僧人。

觉海道:“是贫僧多虑了。世人揣测太多,当今天下人都在议论他们二人,连我这方外之人也不免好奇。”

王安石没有多言语而是道:“二人都是见任大臣,老夫如今不好再过多评说。老夫虽退隐钟山,但世人多牵强附会,以为以诗隐喻政事,真是百般烦恼不自由。”

觉海道:“是贫僧的过错了。”

王安石道:“无错无错,大师是真正方外人了,也不免如世人揣测,更不用说世人。”

“其实我心未静,不好多言,更不好多加揣测他人。也不知此生能否有放下的一日。”

觉海叹道:“相公惦记的不是名利,而是天下苍生。”

“既相公恐着述搜索劳役,心气不正,何不坐禅了事。”

“坐禅之事从不亏人。余数年欲作《胡笳十八拍》不成,夜坐间已就。”

王安石笑道:“我从不坐禅,心静只在行卧中得来。”

觉海道:“相公心胸开阔,真是视名利如脱发,甘淡泊如头陀。贫僧佩服!”

……

延和殿上。

章越看着蔡卞和王安礼,没错,王安石的话是真的。

章越拜相之后,几乎隔一段工夫便给王安石写信,书信往来竟有上百封之多。王安石吸取了上一次书信给沈季长过目的教训,没有再给别人看过章越的书信。

但章越不同。

章越就政事经义时常在信中说给王安石听,就好似闲聊一番。

章越还吹捧王安石‘文章追孔孟,事业过伊皋’之语。章越知道王安石这人吃捧的,所以书信中多是这般话。

而章越在王安礼和蔡卞面前,也是丝毫不避讳当年是王安石‘舔狗’的故事。

当然此话也非虚。

章越当年确实崇拜王安石,还崇拜得不要不要的。梁启超评价王安石是三代以下第一完人,这对章越影响很大。

不过之后章越身处熙宁变法之时,自己身处此间,却认识到新法确实颇有弊端。作为当事官员,他对新法不免颇多异议。

这又从崇拜王安石到批评和质疑王安石。

但王安石罢相之后,自己到了王安石这个位置。章越又重新正视起王安石变法,比如他之前一直批评的‘一道德’以及新政中种种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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