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宗朝的‘息兵诏’,再到今日的献俘大典,大宋的国策从未内收正再度转至开扩。
而在章越府邸内,吕大忠和徐禧却给章越带来了韩缜的一份‘惊喜’大礼。
徐禧见章越拍案,垂头道:“丞相容禀……韩枢使并非有意,打破议和之事,只是要在横山方面筑以一城,好拱卫新收取的定难三州。”
章越冷笑,韩缜给自己来一套,以为自己是三岁孩童吗?以为换了一个说辞,我就不知道你心底怎么想吗?
你给我的套路,都是我当初走过的路。
他看着徐禧道:“你把此话再说一遍!”
徐禧闻言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章越质问道:“此在银州故城筑城与熙宁三年进筑罗兀城有什么区别?”
“党项又岂会容忍,必会来争!”
徐禧道:“丞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时候是党项撕破议和而非我们。”
章越道:“那党项来攻,你便能挡下?”
徐禧道:“下官有九成的把握在银州击败党项。”
章越扶额,韩缜这厮必是不肯议和,所以趁着宋夏议和之机,重新提出进筑横山一线的计划。
表面看来,这个计划表面上看来是,只要西夏不出兵,我在你割让的地方筑城,也不算违背和约。只要两三年,我屯田一成,后勤补给一上来那么西夏就肯定玩完。
但实际上西夏肯定不会容忍宋朝进筑横山的计划,必然出兵与宋决战。
章越对徐禧道:“两国相争,并非仅是兵马之争,乃制度、政策、经济,民生、技术之争。”
“岂是你想当然能胜,便能胜的。”
吕大忠接过话道:“下官明白,章丞相并非一意伐党项,而是通过伐党项,而对内进行改制。”
章越闻此容色稍缓对吕大忠道:“你倒有些见识。”
吕大忠道:“丞相谬赞,此番言语是兄长告诉下官。”
章越微微点头道:“是微仲吗?”
“是,下官曾听说丞相言过,帝王将相遇大事之际,都是审时度势,反复抉择。丞相固定下【西攻东守】的伐党项之策。”
“若部下若有建明,为何不可听之呢?”
章越定下的伐党项之策。
放在宋军部署上,就是秦凤路,熙河路向西进攻,面对的就是党项的凉州,兰州等河西走廊一线,而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河东路向东防御,面对则是党项横山,天都山沿线。
因为不可能两个拳头打人。
所以在兵马钱粮的分配上,章越一直向秦凤路,熙河路方面的兰会熙河制置司给予最大的支持。
而对其余四路,便不免厚此薄彼了。
韩缜名义是六路行枢密使,但熙河制置司拥有独立财权,人事权,李宪直接向天子,章越汇报。
所以李宪根本不买韩缜的账,之前章越就听着二人彼此在奏报相互攻击,给彼此挖坑。
而今韩缜让徐禧和吕大忠,向自己提出进筑横山,既是进一步建功立业,也是与李宪抗衡,争夺朝廷的资源倾斜。
章越道:“自治平年,王韶立足于巩州以来,再到熙宁三年,我与王韶配合从横山出兵,火烧天都山,再到熙宁七年,我大抵熙河路复我汉唐故土,再到章质夫收复青唐,以及眼前兰州大捷,都是从此路去的。”
“熙河路方向我用兵几乎不败,你告诉我,凭什么下一次就会输?”
“而反观在横山方向,以熙宁三年罗兀城之战为例,本朝在此一直负多胜少,凭什么你告诉我下一次就会赢?此中道理何在?”
既是赢,就是一直赢下去,赢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下一次不会输还是大概率会赢。
而一直输,第一次输第二次输,凭什么第三次就不会输。
徐禧当即从袖中取出舆图给章越比画道:“丞相,这一次党项割银,宥,绥三州,但据此地却不能守,有割地却如同无割地。”
“如果不能尽城横山,则不足以俯瞰平夏。反观若城此地,平川千余里皆沃壤,可以耕稼,为屯田之计。屯劲兵以抗虏,则河北之地尽可耕种,破贼是迟早的事。”
章越拍腿道:“误也,误也,你所言的筑城之地,乃西贼所必争。且路险而远,胜不能相维,败不足相救,非战守之利也。你若真欲城横山,我以为当自石堡始,次啰泊、罗韦,非垒章山连之法不可,然而此法非数岁之力不可就。”
吕大忠道:“丞相,无论是西攻东守,东攻西守。”
“最后都是要攻下兴、灵二州,覆灭党项基业。要为此必须后勤之保障。为今之策,莫若先自近始,聚兵境上。”
“于银、宥二州之间,相地形险阻,量度远近,修立堡寨,储蓄粮草,以次修完银、宥。移挪兵粮,以为根本,俟其足备,徐图进取。如此则横山一带西贼不复耕,必使绝其生理,不烦王师,自当归朝,此实万全之策。”
章越盯着舆图上,徐禧吕大忠所标注的筑城位置,不由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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