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禧等契丹使者暂且退下歇息。
陈瓘等人都是躬身立在章越身后。
章越看着萧禧远去,心底却一时没想到那么多,没看见陈瓘他们一脸崇拜的小眼神。
同样一句话从章越口中道来,与他们口中道来完全是两回事。
长期身居高位者,身上那等收放自如的心态,毫不装腔作势的气势,还有那凝若实质,不屈不挠的意志。
陈瓘见过章惇和章越两兄弟。
二人完全是两性格,章惇是那等心力极强的,这样的人永远在积极进取,永远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永远在努力改变什么。
章越则不同,乃后天而至。
平日看似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似永远慢人一步,可他能从书生气中修炼出杀伐果断来。
“莹中!”
“丞相有何吩咐?”
章越对陈瓘道:“任何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将他做绝,不要想着你退一步我退一步。”
陈瓘道:“是,丞相。”
章越道:“如今大势在我,你就不要心软了。”
“你按着自己来谈,不必学我!”
……
萧禧很疲倦,他擦了一把汗重新返回,这时见得章越已坐在一旁,而面前谈判对手又换回了陈瓘。
萧禧心底稍稍松了口气,方才他在章越面前,仿佛三尺孩童一般。
此刻在陈瓘面前,他又稍稍恢复了些许底气。
二人面前换上新茶。
陈瓘对萧禧道:“党项覆没在即,大辽没有理由在扶持下去。”
“就算我们大宋不灭党项,一旁的阿里骨和西洲回鹘未必没有想法。”
“不过以后局势如何,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只能抓住眼前的机会。大辽再扶持党项也无意义!”
萧禧看了一旁的章越一眼,然后道:“是大宋要灭了我大辽盟邦党项,如今却来怂恿我大辽一并下手,天下有这般道理吗?”
章越听萧禧之言,继续喝茶没有言语。
陈瓘继续按他步骤谈判道:“形势在变化,你或许可以问一问阿里骨或回鹘的意思,看看他们会不会停手。若他们愿意听从你们大辽的安排。”
“那我们也是乐见其成。”
萧禧凝神静听,比起之前咄咄逼人,他如今至少控制住反驳的欲望了。
“萧公你一定要记得如今局势变了,若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如今不是我们大宋要不要开战,而是你们大辽要不要开战,或者一旦开战,您大辽那边谁来担这个责任!萧公你来吗?还是当今耶律丞相?”
萧禧沉着脸道:“此不劳你们担心。”
陈瓘继续道:“大宋这边我们丞相担着呢,而辽国这边呢?萧公你总不会将此一切推给贵国国主吧!若宋辽开战,两边到时候谁的国本动摇,愤怒的贵国国主不会降怒于萧公吗?萧公你一个人或许不惜此身,但九族未必各个都不怕死。以后大辽每年都少了五十万岁币以及边境的榷场,满朝之下会降怒于谁?”
“现在局势就是这般,党项已是无力再战,你们大辽再扶持下去也是无益,倒不如想想别的。”
“你们大辽这边也需要决断,还有就是明年岁币和称号的事,纳贡二字以后不会出现在国书上!此事兹事体大,萧公你怕是一个人做不了主。”
萧禧喝了个茶问道:“那高丽在义州设榷场之事?是否也在此内?”
萧禧有点试图抓住仅有点的什么。
陈瓘道:“萧公终于问得有意义的事,此事我们可以再谈,不过要看你们辽国的筹码而定。”
“还有党项那边我们可以看着你们大辽的面上,暂不出兵攻取,但不保证阿里骨是否会攻取。等你们大辽君臣拿出一个细则来,到时候再定下两家要不要兵戎相见。”
“但是条件……丞相曾有句名言,不妨告之!”
萧禧有些茫然地问道:“什么名言?”
陈瓘道:“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判桌上也拿不到。”
萧禧没有反驳,继续听着陈瓘谈下去。
这时候章越已是从一旁抽身离开了,看到这里已是差不多。
章越起身的一刻,头脑发麻的萧禧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说。他遥遥地看着章越的身影没入了午后的阳光中。
……
从谈判桌离开后,萧禧已是满额是汗,一等疲惫之感油然而出。
副使萧得里特也是这般。
还有整个辽国使团也是如此。
想到来到宋朝前,国主的期望等等。作为天下第一强国,辽国已是压制了宋朝很久很久,从当初庆历增币后,宋朝在国书上写上‘纳’字时,已是正式向辽国低头了。
那时候宋朝大败给党项,辽国在刘六符建议下,向宋朝索要关南十县之地的名义,实则敲诈岁币的办法,来免去幽燕的百姓民租税赋。
那一次谈判成功后,刘六符回到幽州,辽国幽燕百姓对刘六符是夹道欢迎,好生敬仰,几乎是顶礼膜拜。
而刘六符也因此以汉人之身跻身辽国官员的最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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