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棋局进行,外面的雨势又大了起来。就像是棋盘上的激战搅动了天上的风云,一时间电闪雷鸣,狂怒不止。
而几人的心神全在棋盘之上。黑与白的激斗犹如万马奔腾,比这风雨又骇人十分。
胡氏父子本拟好好嘲笑顾墨白一番,看到这时,都已经被接连不断的妙手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不由得心荡神驰。
左边的战斗终于被顾墨白所掌控,他借着拐头出去的巨大威力,把左上黑子做成了打劫活。这么大一块棋只能靠打劫求生,实在是苦不堪言。
对于顾墨白找的劫材,赵两峰不敢再应,赶紧消劫成活。
这可苦了下方黑棋。顾墨白在下方连下两手,本就不活的黑棋已是岌岌可危。他还在黑棋要害上刺了一手,这是去眼的要点,只要黑棋一接,整体只剩下一只后手眼,生机渺茫。
赵两峰左右为难,最终只能壮士断腕,弃掉下方四子,将残子逃出。当他打吃断点一子时,白棋又大大方方地反打弃子,黑棋吃掉一子也是假眼,反而让白棋的出头更畅。
以赵两峰的实力,也只是略逊于顾墨白,原不至于被攻得如此狼狈。只是他今天一开始便小看了顾墨白,把大势走差了。后面因顾墨白的妙手乱了阵脚,又把他的实力估计得过高了些,心中十分气馁,下出的棋也渐渐失去了生气。
顾墨白的进攻所重的不是一击制胜,而是持久,长时间把对方按在砧板之上,逼得对手处处出让利益,他便可不断积累胜果。这是他从苏揆之的棋里学来的战法。他长攻不懈,终于使黑棋应对不暇,右边的一块黑棋来不及补活,被白棋完完整整地吃了下来。
有趣的是,最后吃死黑棋的一手,下的是远远的二路喉。顾墨白算清,只要让对方二路扳成为后手,便已是死棋,因此补在了最外面,对外围的影响最大。
一般杀棋,都是要靠近身搏杀,顾墨白这么远远地一补,黑棋竟已回天乏术。这对赵两峰心理的冲击是巨大的。
赵两峰又长考了好一会儿,突然宣布:“我输了。”
顾墨白长出一口气,仿佛从生死线上挣脱回来一样。再看胡氏父子,似乎还身处迷局之中,尚未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胡清泽问:“最后这手喉什么意思?”
赵两峰给他摆了一下局部的变化,本来黑棋留有一个打劫的手段,要借助二路的扳虎,而顾墨白提前下在了挡的位置,把黑棋的扳防住了,里面就成了净死。胡氏父子这才恍然大悟,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墨白说:“我想请师父来给复复盘。”
胡瑁没说话,倒是胡清泽点点头,进内厅将谢春霖请了出来。两位棋手把棋子收起来,开始重新探讨。
这盘棋下了一整夜,等到棋局终了,雨也停了,天色已略略发白。
谢春霖已经知道了结果,却对两人的下法很是好奇。两人一手一手摆去,说是复盘,其实是在向谢春霖请教,想听听他对这局棋的意见。
看到开局时赵两峰扳死一子,就转去右下角骚扰,谢春霖连连摇头说:“这里侵角见小,自身还有好多毛病没补,将来被对方扭断,味道很多。”赵两峰一惊,实战中自己确实是这里吃了亏。可是从棋形看黑棋似乎已经很充分了,他却一眼就瞧出这里不干净,感觉之敏锐比自己高出甚多,不免有些骇然。
等到顾墨白施展手段之时,谢春霖倒没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微笑。他见顾墨白的棋力比擂台赛时似乎又有进步,这多半是学习《石室仙机》的成果,心中大为欣慰。
而到了攻击下方黑棋时,黑棋无奈弃掉四子,谢春霖马上说:“这里不对啊,白棋形状薄弱,利用很多,应当粘上整体作战,怎么甘心直接弃子呢?”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大家都以为黑棋只能弃四子赶紧出逃,如果接回四子,被白棋封头,想在狭窄的空间里做活十分不易。就连顾墨白也是这样想的,完全没考虑黑棋有可能整体活棋。谢春霖这个意见,气魄之大,力量之强,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顾墨白和赵两峰赶紧沿着谢春霖的思路往下思考,胡氏父子却不以为然。胡瑁说:“这里不跑,被封进去不就死了吗?我就不信这么狭窄的地方还能做出两只眼。”
谢春霖微微一笑,拿起棋子在旁边一夹,再看白棋右边有紧气二字头的味道,左边又要被黑棋的死子利用,各种缺陷全部暴露了出来。黑棋凭借众多先手,想成活并不难。
胡清泽不明就里,还摆了几招,都被谢春霖轻松化解,这才心服口服,道:“看来确实杀不掉啊。”
赵两峰领教过顾墨白的实力,已是大出意料。没想到谢春霖看上去年老气衰,随意指点,都是棋局关键所在,棋力之强更是匪夷所思。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他算见识到了。胡氏父子看了这些棋,也心中叹服。他们以前看过顾墨白和胡润溪的对局,不觉得顾墨白有何厉害,心中好生不服。可今天看到两个人的棋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恐怕之前的猜想也并非实情。下棋之人,终究要通过棋盘上的交流,才能真正地互相了解。经过此番对弈,胡赵等人对顾墨白的看法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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