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下到第三天才结束,谢春霖执白中盘胜。梁魏今因为最后的胜负手未能生效,导致盘面难以为继。
顾墨白觉得,以他们二位的实力,先手方获胜再正常不过。没想到赛后却突然出现一场激烈的争论。
谢春霖指出,梁魏今第六十手自补下得太缓,应该抢先补角。
顾墨白也认为这手自补有些奇怪,不如谢春霖的意见实惠。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大部分棋手都是好战的,就算是稍有缺陷的棋,也常常置之不顾,去争抢别的地方。倘若对方来冲击,那就先抱定我力量比你大的信念,再与对方周旋。很多棋就是靠这样的战斗赢下来的。
梁魏今却坚持认为这手棋很重要,事关全局厚薄,不可不下。他说:“你们到底还是凡夫俗子。这种棋怎么能不补呢?世人只知道围棋要争先,却不懂‘不争先’三个子的奥义。譬如树叶随风而动,河水随地势而流,落叶与河水又何曾争先过?争先是人为,不争先才是天然,有天然的法则不去遵循,却要遵循人为的法则,不是舍本求末吗?大部分人都把围棋下得太急迫,就像把人生过得太急迫,总想早早达成一些目标,却终生不得自在,这是得还是失呢?现在这块受攻的棋明明是全局最大的地方,只要这里不安定,在全局各处都要受制约。现在有了机会不去补棋,还要去争抢,那就是弃根本于不顾,能算得上是正确的下法吗?只要这里安定了,再下别的棋就轻松自在。这局虽然输了,但问题不在这一手,而是在别的地方。你们却认为这一手是败因,那就是一叶障目了。”
几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可梁魏今的情绪却被逗了上来,他说:“早晚要让你们看看不争先的围棋是什么样的。”
突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好像有一点对抗的气氛开始蔓延。
休息一天之后,两人又进行了第二次对局,这次由梁魏今执白。
本局双方下得针锋相对,一开始就展开了接触战,再不像上局那样还能展现一些布局的大局观。不过大师的战斗和普通棋手又有不同,并非陷入一个局部就要斗得你死我活,而是下得十分灵活,时刻准备着转换与反击。梁魏今在右下角突然侵入,谢春霖简简单单就把角地弃了,转而向外发展,扳死对方边路一子。
谢春霖点刺右边白棋,想要先手便宜,梁魏今则跳出反击,坚决不让对方得逞。黑棋便宜不成,马上就放下不走,转投别处。只要点刺的这手棋还扎在对方的要害上,将来就能发挥作用。
现在最大的矛盾在于上边白棋有一块立三拆二加小尖补的棋,虽然棋形很坚实,却被黑棋团团围住,很是危险。黑棋马上二路点入,要灭白棋的眼位。这手棋下得十分严厉,白棋面临生死考验,眼看一场无可回避的战斗就要爆发。
梁魏今思考良久,罕见地在三路团了一个愚形三角来回应。后面的变化虽然复杂,但难不住在场的几位,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想在此展开决战,而是想寻求转换。黑棋也别无选择,只能将点入一子拉回,最后的结果是,白棋立三的那三颗子被吃掉了,回报则是将中间两颗黑子拔花,形成了龟甲的形状,这是围棋里有名的厚棋。白棋再立到一路,从另一侧二路扳,已经基本成活。
这里下完,局面趋向于平稳,双方又下了几步大棋。梁魏今这时长考一番,下了一步大家都想不到的棋。
上面的白棋还欠一手没有活净,不过中央的龟甲极厚,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觉得这块棋有危险。梁魏今却对它又补了一手,他在一路立,彻底把第二只眼做出来。今后不管盘上天翻地覆,这块棋也是铁一般的活棋。
围棋盘上,价值最小的地方就是一路。梁魏今突然在一路落子,仅视觉冲击力就很大。再加上这步补棋并非那么必要,大家更是深感意外,不知是谁突然“啊”地惊叫了一声。
再细看这个局部,如果白棋想要补活,明明可以选择一路扳粘,先手成活,而非呆呆的独自立下,这样就成了后手。
按一般棋手的理解,一手棋的价值可是大得不得了。本来后手的地方还要绞尽脑汁争夺先手,而明明先手的地方,却要下成后手,这是大部分人认知以外的东西。
为什么非要这么下呢?原来,如果一路扳粘,白棋成活的同时,黑棋也顺势虎住,做成活棋。而没了这个交换,黑棋仍然眼位不足。就算黑棋自己补,也没办法一步棋补好,将来官子还要被搜刮。
所以,这步棋虽然是后手,却比先手成活余利更多,完全有一手棋的价值。
在看似毫不紧要的地方,梁魏今却发现了全局的要点,这手棋堪称“闲着妙手”,是一步不易发觉的胜着。
从此以后,这局棋的走势彻底改变。黑棋封锁上方本来有先手味道,现在却毫无滋味。却又不能不走,否则自身眼位有问题,下得简直如同单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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