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二十六年,立冬。
这一天,一队人马来到了武昌城南郊外的吕家村。
吕家村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聚落,房屋都很简陋。屋子外面用稀疏的木头围成一排栅栏,便成了一个院子。这些栅栏大多低矮且不牢靠,若真的有人想闯进去,怕是起不到什么阻挡的作用。大概,栅栏只是象征性地圈下一块地罢了吧,村里人互相都认识,也不必担心谁会硬闯别人家的院子。那队人马来到吕家村深处的一间破旧的茅屋小院外,下了马。
这队人马总共四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马褂的人,是他们的头领。
头领扣了扣小院外松垮的小门,小门发出了杂乱的声响。
听到这声响,一个年轻的书生从茅屋里探出头来。他看着门外这四个陌生人,一脸茫然。
“你们找谁?”书生大声问道。
那四人却不回话,为首的黑马褂只是招了招手,请书生过去。
书生狐疑了片刻,对屋中人轻声嘱咐了两句,便披了件厚外衣走出了茅屋。当他来到小院门口时,他才发现,院子外的这四个人都人高马大,那黑马褂头领更是身材魁梧,足比书生高出一个头来。
“你们找谁?”书生一边搓着手,一边试探着小声问道。
黑马褂盯着书生看了一阵,压低了声音问道:“这里可是吕良的住处?”
“是……”书生狐疑地答道,“我就是吕良……”
黑马褂微微笑了笑,藏在袖口里的右手暗暗攥住了拳头。他的拇指和食指指节上各戴着一个铁制的指环,指环外侧凸起了一个铁钉。此刻,黑马褂的脸上虽不露声色,但指环上的铁钉已经稳稳瞄准了书生的眉心。
他腰上用力,右手正要猛然甩出。却恰在这时,小屋门口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喊住了他。
“父亲!”
书生和外面这队人马都微微一愣。
小屋门口,一个少女披着粗旧的袍子,远远望着院门口的五个人。
吕家村外,有一片竹林。初冬时节,竹林里没了虫鸣鸟唤声,又缠绕了几丝霜气,显得有些阴森。
江月容披着从吕良屋中带出来的破旧袍子,跟在他的父亲身后。
他的父亲,便是江门刺客的首领,湖广一带人人谈之色变的煞星,“铁指”江南鹤。
跟在江月容身后的,是江门的另一个刺客,名叫秦狼。他的年纪与江月容差不多,但皮肤较之江月容要粗粝得多,隐隐还有些伤口留下的印记交错在脸上,却不大分得出是疤痕还是太过粗糙的皮肤。
来到竹林深处,他们看到了一株断竹。
江南鹤缓缓走过去,在断竹的截面上轻轻抚摸了片刻。这截面非常平整,没有一丝杂乱的糙边,像是平整的冰面一般。
只有上等的利刃以极快的速度削过,才会留下这样平整的切面。
江南鹤缓缓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楚云飞竟是这般高手。”他轻声对江月容说道,“若早知道,我绝不会派你来。”
“是女儿大意了,中了楚云飞一剑……”江月容低沉着声音答道。
“不怪你,你能全身而退,已经不辱没我江门的名声了。”江南鹤握着断竹,轻声叹了口气,“后来,发生了什么?”
“女儿受了重伤,是那个叫吕良的书生救了我。”
“你的伤如何了?”
“谢父亲关切,已无大碍。”
“既然伤好了……”说到这里,江南鹤的手从断竹上移开,背到了身后。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为什么没有杀了吕良?他见过你的真容,或许他知道你是刺客……”
“他不知道!”江月容突然慌张地抢过父亲的话,但那一瞬间的冒昧很快让江月容感到恐惧,她急忙又收住了冲动的语气,“女儿留在这里,就是想确认吕良究竟看到了什么。女儿向父亲保证,吕良不知道我是刺客。”
江南鹤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令江月容不敢直视。
江南鹤盯着江月容,看了许久。他看到江月容说着这些话,眼中竟微微渗出了泪水来。江月容的泪,让江南鹤锐利的眼神也缓缓钝了下来。
“为什么不回江门?”江南鹤低声问道。
“我的刀丢了,我想找到再回去。”
她在撒谎。
她的刀确实丢了。她从吕良家醒来时,刀并不在身边。她也在吕良家里翻找过,不曾见到。也许是留在了竹林深处,被官府收了去吧。但这决不是她不肯回江门的缘故。
“兵器我有的是,可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江南鹤竟咆哮了起来,“三个月音讯全无,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可知道这三个月我是如何愧疚自责的?”
江南鹤的话音落毕时,四周似乎更加安静了,连风都摒住了呼吸似的。
江月容低下了头,迟疑了半晌,终于胆战心惊地问道:“父亲……是怎么知道女儿在这里的?”
“是秦狼找到了你。”江南鹤指了指站在江月容身后,一言不发的秦狼,“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连我也是。只有秦狼认定你还活着,找了你三个月,终于在吕家村找到了你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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