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武昌城的天气总是秋高气爽。
秋风拂过武昌城外道成寺的后院,把两株老树的秋叶打落,似飘雪一般。
秋叶落到院里的三座墓碑上,徒增了几分悲凉。
江月容背着孩子,缓步扫着院落中的叶子,不让它们惊扰了三个长眠于此的兄弟。那孩子,伸手抓着空中飘落的片片金黄,轻声笑着。
“飞飞!”孩子口中含混地喊着,“妈妈……飞飞!”
那声音,让江月容心中一软。她停下了清扫,背过手轻轻握住了孩子的胳膊。孩子咯咯地笑着,江月容也孩子似地笑了起来。
这深秋的午后,宁静而祥和。
就在这时,大殿里传出了脚步声。
江月容忽然收住了笑容,冷眼看了过去。
大殿里,一个和尚和一个头陀跪坐到佛前,合起手掌,静默着。和尚竖起耳朵,忽然听到了大殿后有一丝动静。他猛地伸手捂住了头陀的嘴,面色凝重起来。
忽然一阵风响,江月容手里捏着石子,从佛后探出身形。和尚也腾身而起,伸掌向前拍去。二人交面的一瞬间,却都猛地一惊!
和尚急忙收掌,身子动势却太急,向身侧跌了两跌,摔到了地上。江月容也急忙挤出一声娇唤,扮作笨拙模样,撇了石子,跌坐到地上,只暗中护住了身后孩童。
“女施主,怎么是你……”那和尚仓皇问道。
江月容也装出一副惊慌模样喊道:“野雪大师,怎么是你?”
江月容身后的孩子受了惊吓,哭喊起来,打破了二人的尴尬。
原来那野雪和石老三,被江南风赶了出来。野雪还在武昌城中寻那胡老爷,至今也未寻得,故也不想离开武昌城,便索性又回了这破庙来。
“你们怎么会被赶出来?”江月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道。
野雪还未开口,却是那石老三抢先说道:“姑娘,你知道那疯大夫平日里是做什么营生的么?”
“疯大夫?”江月容一愣。
野雪也一愣:“怎么,女施主原来不知道那大夫姓什么吗?他姓风,风雨的风。就因为这姓氏,石老三这小子总在背后喊他老疯子。”
江月容抿嘴暗笑——看来江南风为了不惹麻烦,连姓氏都胡诌了。
“这却不知……”她装傻道,“我只知他是大夫,难道不是治病救人的么?”
“治病救人?嘿,你可太高看他了。”石老三的脸上露出了一阵坏笑,“正经大夫,谁能住到翠红楼后头。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偷偷跑出去卖药给翠红楼的老鸨!”
“卖药有什么错么?翠红楼的女子也会生病,病了自然也要买药不是?”
“病?”石老三嘿嘿笑了两声,道,“你是姑娘家,见识不多,不怪你。那疯大夫卖给翠红楼的哪是什么正经药,那是毒药!”
“毒药?”
“剧毒的药!吃了他那药,女人就怀不上孩子了,就是怀上了也要死在肚子里!他哪是什么正经大夫,他就是个给妓院卖堕胎药的!”
江月容却在心中暗笑——石老三哪里知道,江南风用毒的功夫曾是江门第一。对江南风来说,调配些堕胎的小毒方根本是信手拈来,不费力气。只可惜,那一身调配毒物的绝技,却用在了这些地方。
江月容还没说话,却是野雪照着石老三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险些把石老三拍得背过气去。
“你这损嘴!”野雪骂道,“人家风大夫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又养了我们半个多月,他爱做什么营生那也是他的事,轮得到你这小贼多嘴么?”
野雪说着,又揪起了石老三的耳朵,向江月容诉苦道:“本来我们在风大夫家住得好好的,偏这石老三发觉了那风大夫的营生,便去拿这事消遣风大夫,净胡诌些恶心的玩笑,惹得人家风大夫大怒,把我们给赶了出来。”
野雪揪着石老三数落,石老三一边喊痛一边求饶,这景象却让江月容捂着嘴笑出了声。
“野雪大师,身子好了么?”
野雪被江月容这么一问,忽然松开了石老三,轻轻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苦笑道:“伤已不碍事了,只是今后再也不想碰那洋枪了。”
“那……大师今后有什么打算?”
野雪捏了捏袖口里那锭银子,缓缓答道:“我想继续寻那胡老爷。”
“别找了!”石老三嫌弃道,“你准是记错了,这武昌城里根本没有这么个胡老爷!”
“这半个月,我还偏把这事给想通了!”野雪却笑道,“我知道胡老爷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石老三问道。
“你想啊,胡老爷是做生意的,又是刚发家的财主。生意人,最要紧的就是四处行走,寻买卖做。那胡老爷刚挣了银两,必定是想着不能坐吃山空,这才去别处行船经商去了!”
“那岂不是找不着那胡老爷了?”石老三笑道,“他要去别处做生意,那你上哪里寻他去?”
“这便是我想明白的地方。”野雪得意地笑了笑,“他家在武昌,不论做多久的生意,总得回家吧。我就在武昌城等他,每日都去寻他,我就不信一年半载还寻不到他!”
“大师……”江月容吃了一惊道,“这……一年半载,都要住在这庙里吗?”
“女施主不必担心,我都想清楚了。”野雪胸有成竹道,“女施主还睡你的禅房,我和石老三就去仓库里搭两个床铺。我们在风大夫家睡地板都习惯了,不必担心。若过些日子这寺庙的住持大师云游回来了,我们便拜那主持为师,也在这庙里修行便是了。若他迟迟不归,我们便正好做女施主的护卫了。毕竟这寺庙里,总还得有个和尚不是?”
看野雪那一副不由江月容质疑的神色,教江月容是又好气又好笑。
“住下却是住得下,只是这饭食可如何是好?我们母子尚且要靠庙里的存粮勉强度日,哪里有余粮供二位师傅用?”
“这事,我想得最清楚了!”野雪一拍大腿,高兴地道,“女施主放心,我们这次留下,不吃女施主的米,还给女施主送铜钱来!”
江月容茫然不解:“大师,钱从何来?”
野雪得意地笑道:“我野雪,明日便去码头寻个班子做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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