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大雪,直到午后才缓缓停歇。
武昌城东,却有许多人冒着雪,在那破败的道成寺外徘徊。
“你们说,这‘待江来战’的‘江’字,指的是谁?”人们议论纷纷。
“是江门吧?”
“我看不是。若要挑战江门,自然应该去江门那大宅去打,怎么却约到这城外破庙来了?”
“那你说是谁?”
“我猜,是江月容!”
“江月容?那个攻破了千总府,又代千总府惩恶锄奸的刺客?”
“很久之前有个传言,说江月容曾在这破庙里出现。后来有说这传言是假的,却不知虚实如何。”
“听说昨天有个剑客,在城墙上贴了战书,也是约江月容来这破庙决战,江月容没出现。”
“若真是要找江月容寻仇,这些事就都说得通了。想是那人不知道江月容人在何处,故特意杀人引她出来!”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吵,越来越杂,终于惹得庙中人不高兴了。
“都走开!看什么看!”那寺庙院外,有一个瘦头陀高声蛮横地驱赶着人群,“你们又不出家,跑人家庙门口看什么热闹!真有来拜佛的,扔几个香火钱过来,我让你进殿看个够!”
那大殿里,有一个胖和尚紧锁着眉头,背对着佛像端坐着。他冷眼望着庙外这些来往人群,手里紧紧攥着拳头。
“大师……”大殿深处的禅房里,女人微微推开木门,轻声唤道,“今日城中出了什么事么,怎么庙外这么多人来往?”
“不是什么大事,女施主莫怕,我在此护着便好。”和尚只是低声回答,却不将那汉阳门外的事情相告。
那般血腥事,说出来怕吓着这柔弱母子。和尚在心中暗暗想着。
禅房里的女人,却紧锁着眉头,怀抱着孩儿,暗暗犹豫了许久。她望了望床板下藏着的长短双刀,又看了看门缝外大殿里那端坐着的和尚,轻轻叹息了一声,合上了木门。
破庙远处,一株老树旁,却有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身影静默着。雪在这身形上落了许久,积了厚厚的一层,似个雪人一般,却与荒原上白茫茫的背景连成了一色,连人影也看不清晰了。
唯独这斗笠蓑衣间的一双眼睛,露出锐利的目光,在雪色间闪着异样的神采。
到黄昏时,雪终于停了。
太阳一点点落入西方江雾后,将西方天空映照出一片鲜红。
道成寺外的人群,渐渐散了。
“也不知江月容是没见着汉阳门上的血字,还是怕死不敢出现。”人们小声议论着。
“那血字都写上城门了,武昌城里传遍了这事,她岂能不知?”另一个人驳斥道,“江月容也是人,自然也会被那血字惊吓,她定是怕了,不敢应战。”
“也可能,她是不在乎。”又有人轻声道,“本来嘛,谁也不知道江月容以前救人是什么考虑,可能她其实就不在乎谁生谁死。”
“你是说,那传言是假的?”
“她要真的惩恶锄奸之人,今天就该出现了。”
望着天色渐沉,人群散去,破庙里的和尚终于站起了身子,走到禅房门外,低声道:“女施主,人都散了,不必担惊受怕了。”
“谢师父照顾了。”那房中的女子轻声说着,虽紧锁着眉宇,却不多说一句。
今日不知出了什么乱子,但人群既然散了,便是没事了吧。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日落西山,天色暗去许久后,破庙远处那落了雪的人影才终于站起了身子,抖落了一身的白尘。他的眼中,锐利的神采化作了两瞳盛怒。
江月容,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是因为我杀的人不够多么?
那天夜里,武昌城外的一片村落外,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火要休息时,一辆驴车才缓缓向村落行去。那两个赶驴人长吁短叹,抱怨着今日为了去城东破庙看个热闹,连买卖都没做了。
“若真看上了一场好厮杀,这一天的买卖不做也便算了。”他们互相牢骚道,“可偏偏这架也没打起来,白等了一天,真不值得。”
他们正说着时,行到了一块巨石边。一个人影,缓缓从巨石后头走了出来,站在了路中央。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壮汉,斗笠下藏着一双阴冷的眼睛。
“你们想看厮杀,那正好了。”人影的嘴角微微扬起,抬眼看向了两个赶驴人。
这二人还在诧异间,忽然见得雪色中两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那老驴被一股妖风惊扰,发出了一声哀鸣。风过后,它身前不见了那斗笠蓑衣的人影,便喘息了一声,又沉沉迈开步子,拖着小车向村落行去。
老驴身后,两个赶驴人却倒在雪地里,任驴车自顾自地离去了。
第二天清早,只见了空空驴车却不见赶车人的村民们,沿着村落四散开找寻过去。寻到这二人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惨叫连连。
二人的尸首零乱地散在地上,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写下了十二个血淋淋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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